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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鄉情更怯

[ 作者:龔繼岳  文章來源:中國鄉村發現  點擊數: 更新時間:2017-10-16 錄入:吳玲香 ]

——我的家鄉歇車莊現狀一瞥

“嶺外音書斷,經冬復歷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詩人長年在外,不知故鄉境況如何?家人可否安好?距離故鄉越近,愈發惶恐。

歇車莊,魯中山區一個尋常的小丘嶺村莊,我的老家。每次回去,也與詩人心情一樣,擔心當下父老鄉親生存狀況,疑惑這個小村莊還能存在多久?

2017春節期間,我與沒有回老家的族兄龔繼善,在我們小區啦起了老家的許許多多。他走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靜,欲寫點東西,追憶兒時故鄉的山清水秀。怎奈思緒復雜,整個春節假期,心神不定,幾次面對電腦,始終沒敲出一個字。其實,老家一直在我的筆下,《故鄉是一座橋》里架在小河上那座橋;《紅心蘿卜》中惋惜土地上栽了樹;《一院子清香》中那飄香的煎餅等等,均出自故鄉,且直寫歇車莊,以至文友質疑是否真有歇車莊。

實際上,山東省泰安市岱岳區化馬灣鄉長安村,在縣級地圖上僅有火柴頭大小。長安村是行政村,歇車莊是長安村的一個自然村。查《岱岳區地名志》,歇車莊是傳統(解放前)叫法,解放后因龔姓居多,改叫龔長安。上了年紀的人及周遭村莊,習慣叫歇車,即歇車莊。莊里有兩個生產小組,一組、二組。本文所敘歇車莊,僅指作者所在的二組。

獨特的地里位置

坐公交車出泰安城,沿泰新路(泰安至新泰)東行30公里,到長安站下車,說是到長安了,其實該村只是自然村張長安。從站牌沿著長安集市北行1里路,穿過張長安(村莊自身也有一里路的距離)朝東北再走1里多路,躍上一個差不多八十多度的陡坡,再走500米即是歇車莊。

近鄉情更怯(圖1)

(圖一)

若天晴尚好,站在坡頂,西北望可見泰山,西南望可見徂徠山(1938年1月1日,山東省委直接領導的徂徠山抗日武裝起義地點)。村以北,緊挨著一座饅頭似的小山,小山北行三里路遠,又是一座比小山大點的山;向南走過一里還算平整的土地后,迎面是一片巨石,站在下面看有頂天立地之勢,故稱摩天崖(見上圖一)。緊挨摩天崖以東就是一片山,歇車莊稱之為南山子。村東北有一叫做鋸齒溝的小攔河壩(見下圖二 ),攔河壩以北叫東山子,以東明明是一片還算平整一點的嶺地卻叫牛欄(老輩人說早年人們在此放牛、圈牛,像個大 牛圈一樣。牛圈、豬圈在我們當地統稱:欄,故曰牛欄)。由東向南全是些大小不一的瘠嶺薄地,用我在小說里的描述就是:這兒火柴盒一塊,哪兒巴掌大一塊,莊稼收成全指望老天爺,風調雨順,自不用說,一旦數月滴雨不見,春種秋收只有干瞪眼。

近鄉情更怯(圖2)

(圖二)

由上所述,可以看出歇車莊三面環山,順著那個叫做鋸齒溝的小攔河壩下來一條小河,正好把歇車莊一分為二為東西兩片嶺地。一組大都居住在鋸齒溝以西,也就是小河的上游;二組即我們龔氏一脈及幾戶孫姓、張姓,分別居住在小河兩邊。用一句話概括:“兩嶺夾一河”。莊里人出門,不是上坡,就是爬山過溝。人民公社時期叫第二生產隊,社員們春種秋收基本上肩挑手提。集體雖然有幾輛膠輪車,但若需要膠輪車運糞,如果不是用牛來拉,用人是不少于兩人的。因此,我在小說中曾借用主人公的口氣,質問老祖宗:到底憑什么選中這么個荒嶺薄地安家?

基本情況

全莊56戶,203口人。土地210畝,其中水澆地40畝(前幾年因養蠶種桑,現在變成楊樹林),2016年人均收入3908元。大專以上文化程度11人,高中以上文化程度16人,小學以上文化程度101人。外出打工62人,打工月平均收入3000元。在家做生意12戶。存款在10萬元以上的28戶,在50萬元以上的8戶;有貸款的10戶(主要是給孩子在城里買房子)。主要農作物有地瓜、玉米、小麥、花生等(由于水澆地都栽上樹,玉米、小麥已不再種植)。

緣何近鄉情更怯

土地的無奈: 生產條件提升了,積極性卻沒有了。特殊的地里位置,決定了歇車莊不利的生產條件,因嚴重缺水被稱之為干巴嶺中的“干巴片”。早年有這樣一個說法:莊里人吃水用水,需到四五里地遠的井里取水,小孩背著井繩跟著,不到半年,竟壓成了羅鍋。雖有演繹的成分,但極言歇車莊吃水、用水不易。我1965年生人,記事以來,雖然有鋸齒溝小攔河壩,村南也修建了一個小攔河壩,摩天崖下面還打了一眼大口徑機井(見下圖三),加上村東最高處的吃水井,雨水充足的年份,井滿壩平,勉強過得去,但實際利用非常不便。當年責任田到戶后,春天種花生、地瓜都需要水。那時不要說還沒有人家買得起抽水機,就是有,翻山越嶺的也用不上。辦法只有一個,挑水。一開春,趁著墑情好,趕緊種,為的是用水較少,否則,兄弟爺們只有多流汗了。家家戶戶各自為戰,可墑情不等人啊!那就三五家合伙,集中四五個整壯勞力,專職挑水。腳下走的是羊腸小道,肩上挑的是兩筲桶水,不低于八十斤。筲桶大點的,在一百斤以上。不要說八十斤,就是兩小半桶,看過電影《朝陽溝》的讀者,都見過銀環沒走幾步,就重重摔倒在地,那還是平地呢?再者,你不是挑一次兩次,也不是一天兩天,三五家沒有一周左右的時間,是不會陸續完活的。上初中時,我周末在家,下午跟銀環一樣半桶半桶地挑,第二天一早起床時,兩肩膀還是腫得跟發面饃饃似的……

近鄉情更怯(圖3)

(圖三)

好在日子一天天變化著,家家戶戶漸漸殷實起來,到上世紀九十年代,再種花生時,提前與賣水的約好,人家開著拖拉機,直接拉到地頭上,一車(水)只需支付20元,種完花生種地瓜,輕松搞定。2010年以來,賣水的生意也不好做了,因為家戶都買來抽水機。像我兄長龔繼禮,雖然自家有,但水管子不夠,也不難,接上三弟龔繼星的,一溝一溝的,水直接淌進去,更省事。比如,南嶺那片一畝二分地,以往挑水,沒有三兩天是種不完,現在,大半天就可以完工。


近鄉情更怯(圖4)

(圖四)

近鄉情更怯(圖5)

(圖五)

然而,也就近幾年的工夫,成片成片的地都載上了樹,特別是水澆地。村南的“一畝八”(見上圖四)以及大機井以北(見上圖五)全是水澆地,一轉眼的工夫,全都成了樹林。嶺地,近處的也大都栽上楊樹(見下圖六);遠處的雨后撒上種子,聽天由命,愛長不長,到秋后,草比莊稼都高。種地的好把式二哥龔繼愛(見下圖七)給我算了一筆賬:操心受累地忙活一年,打出的糧食還換不回種子、肥料、農藥和澆地的錢,還沒算搭上的工夫。干建筑一天一百塊,有錢什么糧食買不來。

近鄉情更怯(圖6)

(圖六)

近鄉情更怯(圖7)

(圖七)

我一下子愣了,二哥可是個稀土如金的莊稼漢啊!他這是怎么了?都不種糧食了,咱就是一天掙一千塊錢,往哪兒買糧食呢!當然,這是心里話。咱農民之于土地,一如魚兒之于水;農民離開了土地,即是魚兒遠離了水,是農民的悲哀?還是土地的悲哀?我說不好,反正感覺土地在“哭泣”!

生活的無奈:衣食住行提高了,老習慣卻改不了。人民公社時期吃工分,年終一結算,家家戶戶可根據結算情況,決定來年的吃穿住用,不缺工有余款,可以有所改變,否則,只待下一年了。所幸那時的日子大家都差不多,差別在于地瓜、玉米煎餅的多和寡,粥的稠和稀;等責任田到戶后,如果風調雨順,地瓜、玉米、花生等農作物自然是大豐收,衣食住行順理成章地得到了改善。

衣:一改過去男人藍灰黑、女人一件花上衣穿一年的習慣,王謝堂前燕開始飛入平常農家。兄長龔繼禮當年為生產隊趕集賣豆腐皮,做了一件棉大衣,替換了老棉襖。就是這件棉大衣(也就是我小說《黃大衣》的原型),全村年輕人穿著相親,幾乎輪了一遍。顯然,當下早已不是棉大衣時代了,毛料、綢子、段子等高檔衣料已穿在身上,或做成被子、褥子。特別是子女婚嫁時,也講究幾鋪幾蓋、質地優劣。大伙兒在家、出門、干活一般都有配套的衣服,不再是一年到頭出出進進就一件。問題是,真正講究的人卻不多,還是老習慣,老觀念:莊稼人嗎?穿得光鮮亮麗給誰看?只在出門或走親串友時才不得不打扮一番。

食:曾不止一次寫過歇車莊的煎餅,緣于我吃煎餅長大。我兄妹四個,加上母親,吃的是地瓜煎餅,父親是家里的頂梁柱,身子又弱,享受照顧,吃玉米煎餅。逢年過節,才能奢侈地吃上一頓水餃,還要分地瓜面和小麥面的。大肉,盡管只有0.73元/斤,不是中秋節、過年,充其量想想而已。小時候之所以天天盼過年,是因為只有過年,才能吃到燉雞肉,盡管里面多是土豆、粉皮,雞肉僅有幾塊。剩余雞肉年后還要招待客人。最有意思的是,家家戶戶都是一個雞頭招待若干次客人,這種拮據的日子一直持續到分到責任田才結束。現如今可是天翻地覆了:吃煎餅,也不用煙熏火燎地自家攤,玉米的、小米的、豆子的等等,想吃什么種類的,到長安集市上買就是了;只要有工夫,冰箱里有調好的餡子,和好的面,水餃一會兒就能上桌;不要說有客人,就是三五人想喝個小酒,冰箱里的佳肴不夠,佳肴店里應有盡有。傳統的柴火爐子被各種節能灶代替,全莊有一半以上的人家還備有液化氣罐。龔繼愛的兒子龔光榮在泰城做生意,二嫂腿腳不便,兒子買來液化氣爐、豆漿機、電餅鐺等電器,二嫂從來不用,理由還很充分:家里不缺工夫不缺柴火(碳),再浪費電不值當的。有二嫂這樣想法的當然不止他一家,不僅是小農意識,他們過苦日子苦怕了,雖然眼下日子滋潤了,還得省吃儉用,大手大腳不得。

住:目前,全莊除有5戶還是老式磚土結構房外,其余戶都換成了水泥、磚混結構的新房,且前后出廈,或兩邊鎖皮,或平房或起脊。據帶領十來人專門從事民房建筑的龔繼禮說,一套房子沒有個十萬八萬是弄不利索的,還不包括后續裝飾。然而,因為全家常年在外打工,平時不是老人生日或春節,多數新房卻是空著的。譬如龔繼榮一家,雖然是全莊最早也是第一家修建的平房,但常年在天津打工,平常除了其父偶爾去收拾一下,就是空著。目前,全莊有空房18戶(龔繼善、龔繼平、龔繼利、孫啟明、龔向陽、龔 衛、龔廣海、龔玉村、龔書童、龔廣亮、龔廣振、龔廣躍、龔廣榮、龔金剛、龔繼清、龔廣泉、龔廣順、龔梓童),占全莊總戶數的32%。他們當中,有4戶(龔繼清、龔金剛、龔廣泉、龔廣順)是為了方便生意,分別在鄉駐地、泰新路附近建房,商住一體。另有9戶(龔繼利、龔繼禮、龔繼榮、龔廣海、龔廣云、龔廣華、龔廣亮、孫啟明、孫啟寶)各自為其兒子在泰城購買了商品房。因彩山水庫擴容搬遷至我村的張禮平不無遺憾的說,有能力的都去外邊建房買房,莊里還建了這么好的房子,年輕的光出不進,年老的越來越少,慢慢的房子、莊里就都空了。

行:自行車基本上退居了二線,代之以摩托車、電動車、小轎車,差不多家家戶戶都有1—2輛摩托車或電動車,有的還開上看小轎車或面包車。在“獨特的地里位置”一章中,我曾交待,坐公交車到長安站后,尚需走近2公里多的路才能到達歇車莊,也就是說出行非常不便,當下電動車是主要出行工具。家有小轎車或面包車的8戶(龔繼利、龔衛、龔廣振、龔廣榮、龔金剛、龔廣泉、龔廣華、龔廣亮、龔廣云),大多是為了做生意方便。莊里每遇大事像婚喪嫁娶、看病等多租用車輛。莊里人無論用他們的車,還是租用外村的車,一般一用一結,不存在像原來那樣先賒著(責任田分到戶之前,比如到小賣部買東西,一般是先記賬),或者你很少用誰的車,一次半次的,不值當收費,鄉鄰鄉親的算是幫忙了。純粹市場化了,所以。我在小說《薄》中感慨:盡管大家伙天天都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日子厚實了,關系卻疏遠了,鄉情變得薄如蟬翼,一戳就破。

近鄉情更怯(圖8)

(圖八)

環境的無奈:村容村貌變好了,質量卻下降了。妻子張安翠第一次隨我回老家,晚上去串門。來回路上,一直是雙手攥住我的胳膊,緊緊依靠著我,我以為他害怕,后來她說,莊里的路實在是沒法走。確實,在我的記憶里,沒有一條四平八穩的村道,上溝爬嶺(北高南低)的不說,羊腸小道(雨后裸露出石光梁)(見上圖八),一不小心,就崴了腳。好在近年鄉村文明行動的春風也吹進了歇車莊,莊里的主干道才得以平整,破墻濫屋得到了清除,生活垃圾適應著(請注意,我說的是適應!小河附近的住戶還是習慣向河里傾倒投進垃圾箱,除了吃上了自來水,村內干凈了一些,但村外以及小河變化不大。

在《故鄉是一座橋》里,我這樣描述那條小河:夏天,雨過天晴,雨水沖刷過的河道清新而又干凈。下地歸來,莊里人蹲在河邊,本想洗一把手,看一眼清澈見底的河,又不忍觸及,生怕弄臟……我與小伙伴們閉上小嘴,靜靜地“躺”在水面上,順水往下漂……把小腳丫埋進沙里,拍結實后再小心把腳抽出,便有了一個小窩……

近鄉情更怯(圖9)

(圖九)

請看當下小河(見上圖九),這是在開展鄉村文明行動之前的2012年,我坐在小橋上拍的,還能找到上述的描寫嗎?盡管那些柴堆眼下已得到清理,但那散發著臭味的小水流(見下圖十),以及整個河道的情況沒有多大變化。我身后的河道及小河的右邊(原是菜地),現在都被楊樹占領……近鄉能不情更怯?

近鄉情更怯(圖10)

(圖十)

沿小河順流而下向南至村外,是一個小型攔河壩(見下十一),大致情景跟小河的境遇差不多,也已是長滿亂草,垃圾成堆。攔河壩下面是一個儲水坑(見下圖十二),正好可以澆附近的菜地,如今菜地全都變成一片樹林,且河床由于常年失修,連緊挨著的一條生產路,如今均被楊樹擠成一小溜(見下圖十三)。前文我說跟龔繼善春節前,啦起老家,其中就有這里。這里(圖片右側壩堰以上)曾經是他家的菜地,儲水坑常年水滿,可以澆菜、洗菜。我家老房子在最南邊,也就是攔河壩北面第一家,因為來這里挑水的路程,只是去村東吃水井挑水的三分之一,因此,當年我在家時經常來這里取水,用來洗菜洗、衣服等。從圖片上看,跟小河一樣,記憶中的景致全部消失……

近鄉情更怯(圖11)

(圖十一)

近鄉情更怯(圖12)

(圖十二)

近鄉情更怯(圖13)

(圖十三)

老實說,我實在不忍心再多展現歇車莊一個不協調的鏡頭了,畢竟,這里是生我養我的地方,血畢竟濃于水啊。但擺在面前的事實是,2010年以來,先后有龔繼義、龔繼海、龔繼新、龔繼本等9人因大病去世,差不多一年一個還多,一律是各種癌癥。今年83歲的母親彭光英說,別看咱莊溝溝坎坎的,但水養人(村東吃水井無論天多旱,都不會干涸,且水質含多種微量元素,口感比市場上的各種山泉水要好的多),早些年(2000年以前)咱莊里沒見過得癌癥的人。母親所言不差,2000年到2010年逝去的10個老人,都在90歲以上,均是無疾而終。但上述跟我一個輩份的四位兄長,年齡尚在60歲左右,能挑擔能推車,小伙一樣,罹患癌癥,除了他們自身和生活習慣外,我不知道他們的去世,與每況愈下的生存環境是否有關(從內心而言,我多么希望與環境無關啊)!

因工作關系,我1994年離開歇車莊,二十多年來,每年都要回去三趟兩趟,但每次回去,一站到那座小橋上,站在村南的攔河壩上,站到村東的嶺頂上……總有一種想哭的感觸:村莊內,垃圾在風中漫天飛,出出進進的不是老人,就是小孩(年輕的都出門打工去了);田野里,一眼望去,除了樹還是樹,樹下是沒過膝蓋的雜草,唯獨很少看到莊稼……

老祖宗,你希望咱歇車莊是現在這個樣子嗎?

最揪心的還是張禮平那句話,年輕的光出不進,年老的越來越少,慢慢的房子、莊里就都空了。

歇車莊,你還能存在多少年?

近鄉情更怯,歇車莊,你還歡迎龔繼岳回來嗎?龔繼岳,你還愿意回生你養你的歇車莊嗎?

值得一提的是,就在形成本篇時(三月份),泰安市對區劃進行了調整,歇車莊所在的化馬灣鄉連同相鄰的幾個鄉鎮,整建制由岱岳區劃入高新區,這意味著什么,我不知道。

(作者簡介:龔繼岳,60后。山東省作協會員,岱岳區作家協會副主席。《大汶河》小說編輯。作品散見《芳草》《陽光》《星火》《含笑花》《山東文學》《時代文學》《短篇小說》《當代小說》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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