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合作經濟與普惠金融論壇上的發言
尊敬的戴相龍老行長、李春生副主任，各位領導、同志們：
大家上午好！非常高興參加今天上午的論壇活動，也感謝會議主辦方為我提供10-15分鐘發言的機會，作一點評。前面幾位領導和專家的演講非常精彩，談不上點評，更多的是學習思考。聽完他們的演講之后，我有感而發談三點看法。第一點看法，中國農村合作社發展道路到底怎么走, 關鍵是要處理好專業合作與社區性綜合合作的關系，走專業合作與社區性綜合合作相結合的路子。
中國農村合作化道路走了七八十年甚至上百年，這個歷史搞合作化研究的人都清楚。解放前就開始試驗和探索。解放后，1952年開始搞合作化，我認為最初合作化的框架設計是好的，起步也是好的，既有生產上的互助合作，又有供銷合作、信用合作。但是，走急了，走偏了，走到了人民公社的路上，走進死胡同。
改革開放后，實行了家庭聯產承包制。在極大調動了農民勞動積極性的同時，一家一戶的分散生產又面臨無法應對大市場的困擾，必須要組織起來，這是大家的共識。但是，怎么個組織法，經過多年的探索才形成了辦合作社的共識。至于辦綜合性的還是專業性的，又產生了分歧。受各種因素影響，其中一種是怕再回到人民公社“吃大鍋飯”的老路上，最終選擇了專業合作，而沒有選擇綜合合作、社區合作。2007年《農民專業合作社法》頒布實施以來，我國農村合作事業得到快速發展，取得了歷史性的成就。
但是，專業合作既有優勢，又有不足。目前看它的不足顯現得更加清楚，就是小規模的生產，小批量的商品量，使這些小農戶加入合作社、參入合作社管理的積極性并不高。領辦人難選，民主管理難執行，盈余返還幾乎談不上，不少都是由企業、大戶來領辦和操控。與此同時，其他各種類型的合作在探索中發展，比如“三位一體”的綜合合作、土地股份合作、黨支部領辦合作社等，也包括原有的供銷合作社的改革、信用合作社的改革，還有集體經濟組織產權制度改革后形成的農村股份合作社。
在目前農村大地上，農民合作社類型多種多樣，我們到底要走一條什么樣的發展農村合作社的路子，目前仍在探索當中。去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吉林考察一家合作社時指出，“合作社的路子怎么走，我們一直在探索”。他鼓勵全國各地因地制宜發展合作社，探索更多專業合作社發展的路子來。習近平總書記的這一重要指示精神，為我們探索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村合作社發展道路注入了動力、指明了方向，我們要深刻領會、積極實踐。
中國農村合作社發展的路子到底怎么走，聽了以上幾位領導和專家的演講，更加堅定了我的想法，即關鍵是處理好專業合作與社區性綜合合作的關系，走專業合作與社區性綜合合作相結合的路子。縱觀國際經驗，發展農民合作社的路有兩條，一條是發展專業合作的路，是以歐美大農業為代表的；一條是發展社區性綜合合作的路，以東亞為代表，即以小規模農戶和農村社區為基礎，實行綜合合作，包括金融合作。當然中間也有交叉，日本在綜合合作的同時也有專業合作，包括我國臺灣也大體如此。我以為，我國現階段和今后一個時期，要走專業合作與社區性綜合合作相結合的路子。目前農民專業合作已得到了較快發展，數量達到224萬家。專業合作社要辦得好，有效率、有競爭力、有生命力，關鍵是加入合作社的成員生產規模大、商品量多，跟合作社的利益聯結得緊，特別是大家能夠聯合起來一起搞農產品加工。目前看，在家庭農場基礎上發展專業合作，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廣闊的發展前景。當然，基于人多地少的國情農情，擴大家庭農場生產規模是一個長期過程。現階段，要更加重視社區性綜合合作，其主要的形式就是習近平總書記浙江工作時在瑞安現場會講到的“三位一體”合作。“三位一體”合作就是一種社區性綜合合作，它的依據就是建立在小規模生產的農戶基礎上，建立在農民村落聚居的基礎上。這種綜合合作不僅有農業生產領域的合作，還有其他行業的生產和經營上的合作，更重要的還有生活服務和社區管理領域的互助合作。在這樣一個社區的范圍內，農民生產與生活好多事情都要采取互助合作的辦法。因為，辦好這些事情靠財政包不下來，靠商業化難免唯利是圖、成本高昂。在鄉村振興的背景下，更要高度重視社區性綜合合作社的發展。
第二點看法，探索社區性綜合合作的路子要處理好兩個關鍵點，一是發展金融互助合作，一是將目前的集體經濟組織改造為合作經濟組織。前者跟綜合合作有關，后者跟社區合作有關。
發展社區性綜合合作，或“三位一體”合作，生產合作、供銷合作都沒有問題，難在金融合作。對此，大家是有共識的。因為，農民得到的普惠金融太少、太可憐，商業銀行把農村的大部分錢都抽走了，前些年有一個數據說留在農村、縣域范圍內的不到20%。農村農民要發展產業很難，農村農民的錢自己用不上。為什么不能在這個方面開的口子大一點，給農民發展金融互助合作的權利？需要監管，但是目前的監管在一定程度上是在推卸監管責任，而不是承擔鄉村振興的責任。要統一認識，充分認識到實施鄉村振興戰略離不開金融支撐，發展農村普惠金融離不開發展農村合作金融。要克服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關閉農村合作基金會的負面影響，強化頂層設計，調動基層積極性，切實加快發展農村合作金融的步伐。還要把發展合作金融與發展農村保險、養老、醫療等結合起來，與實施各級政府扶持“三農”的財政政策結合起來，真正使農村的血液活起來。除了生產之外，還要為了農民的生活。鄉村振興，農村面貌要改變，農民生活質量要提升，把農民需要辦的事情采取合作的形式辦起來，再把各級財政的支持政策納入到合作體系來，這個力量就大了。
第二個關鍵點是改造現有的集體經濟組織，使其真正成為按合作社原則管理的合作經濟組織。近年來，農村集體經濟組織產權制度改革深入推進，目前清產核資和成員界定已基本結束，資產主要是經營性資產已經量化到每個集體成員身上了。據農業農村部公布，到2019年底，全國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共有賬面資產6.5萬億元，其中經營性資產3.1萬億元。現在的問題是產權制度改革后如何建立起新的集體經濟組織管理運行機制。這個機制到底怎樣建立或完善，目前仍在探索中。我個人主張，要引入合作制，用合作制原則來管理集體經濟組織，但不是照搬。合作制里面的幾條原則有的照搬不行，如成員這一條就沒有辦法，不能夠說入社自愿、退社自由，這對集體經濟組織不適用。但是，產權共有、民主管理、盈余返還、教育培訓、社區服務等原則，都可以在新的集體經濟組織的管理運行機制里借鑒和采用。新的集體經濟組織不能夠再回到人民公社管理的老路子，更不能夠變為少數人的經濟。一定要實行民有、民管、民享的管理，也就是合作社的管理。再加上基層黨組織的領導，就是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村合作路子。在農村各種組織中，黨支部是主心骨，村民委員會是自治組織，經濟組織主要就是靠合作社。集體經濟組織和社區綜合性合作社是一回事，一個村一個。現在有的地方叫股份合作社，這其實就是社區性、綜合性的合作，把農民一家一戶辦不了、辦不好的生產生活上的事情，通過互助合作的辦法去辦。
社區性綜合合作的關鍵是上面這兩條，把這兩條能夠較好地解決了，農村社區性綜合合作社會辦得比較好。
第三點看法，推進具有中國特色的農村合作社發展要加強頂層設計，自上而下而不是自下而上。
農村改革已經走過了40多年。多年來，為深化農村改革，包括發展“三位一體”綜合合作和農村合作金融，各地和有關部門搞了許多試點試驗，已經有了寶貴經驗，不一定再沒完沒了地試。現在需要的是加強頂層設計，突破關鍵，系統推進。剛才，戴行長作的主旨報告，全面、系統地闡述了發展農村“三位一體”綜合合作和金融合作的重要性、總體思路、關鍵舉措，方向明確、思路清晰、措施有力，具有很強的思想性和可操作性，我非常贊同戴行長這一套構想。特別是，這套構想把困擾大家的許多難題給解開了，如全國如何構建起自上而下的“三位一體”合作體系，這一合作體系的重點在鄉、縣兩級，供銷社、信用社如何與“三位一體”綜合合作相銜接，當下市場化、信息化條件下為什么還要發展農村合作金融等。建議本次論壇以戴行長今天上午的報告為主要內容，再吸收一下其他專家的意見，形成一篇推進中國特色農村合作社發展道路的政策意見或設計方案，提供給中央有關部門決策參考。作為中國合作經濟學會會長，我也希望有志于從事中國合作事業的理論和實踐工作者，勇于探索，加強交流，為走出一條成功的農村合作社發展道路貢獻自己的一份智慧和力量。
（作者系中國合作經濟學會會長、原農業部總農藝師，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中國合作經濟學會 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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