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午很高興和大家一起交流，我講的主題是“打造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我去年來過一次，對安徽宿州的發展做了些了解，尤其是針對宿州市在“十三五”期間打造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這一設想和宿州市的有關領導作了一些交流，感覺很振奮。宿州如果真的能夠建成這樣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不僅對宿州經濟社會的發展、現代農業的發展意義重大，而且對整個國家，尤其是農業主產區的農業轉型發展和區域經濟發展，貢獻巨大。所以，我最近一段時期也在思考這些問題，今天下午想結合自己的思考和宿州市委2016年一號文件，談談我對這個問題的理解和想法，和大家做個交流，希望能對大家有所參考和啟示。主要講八個方面的問題。
一、把握宿州轉型發展新機遇和新動向
這里我想簡單談一下宿州轉型發展的新機遇與新動向。新機遇主要是從宏觀方面來講。當前我們國家盡管經濟速度下行，面臨許多挑戰，但是也有很多發展新機遇。概括一下，主要是國家“十三五”規劃和重大戰略方針中有很多機遇。第一是五大發展理念蘊含的機遇。就是創新、協調、綠色、共享、開放。這個大家都知道，但是說起來容易，怎么能夠將這五大發展理念融入到我們區域經濟的發展當中，那可不是很容易的。第二是到2020年全面實現小康的機遇。國家有7000萬人的脫貧攻堅任務，有相應的政策，因為如果不能把7000萬人精準扶貧的問題解決，全面小康就實現不了。宿州也有不少精準扶貧的對象，要抓住機遇予以解決。第三是“四化”同步發展的機遇。也就是工業化、城鎮化、農業現代化和信息化的協同發展，“四化”同步發展是重要的指導思想，很重要，是評判一個地區經濟社會發展水平健康程度的很重要的指標。第四是城鄉發展一體化的機遇。這是十八大正式提出來的，是解決中國“三農”問題的根本途徑。上述機遇也是挑戰，都是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央對國家總體經濟發展重大戰略思想的集中體現。對我們宿州來說，都是發展機遇，要很好貫徹，很好把握。
當前國家轉型發展也有一些新動向，轉型發展問題已提了很長時間，任務非常艱巨，最近的新動向主要體現在以下方面。首先是謀求新常態。官方一般認為，我們正在進入新常態。但我認為是謀求新常態，也就是說，我們還沒有完全進入新常態，只是增長速度是在進入新常態的速度，但是整體結構還在轉變當中，還沒有進入常態結構，但不管怎么說，這將會是一個趨勢。今后我們國家相當長時期，那種很高的兩位數的增長可能從全國來講是不太可能了，但也不排除某些個別的地區，比如我們宿州的經濟結構調整的好，來個兩位數的增長也不是不可能，但總體上還是下行趨勢，這是一個基本動向。其次是突出供給側改革。大家知道原來中央總是講需求，講了很多，講拉動內需，以需求結構優化為重點，今年以來就講供給側改革，這就說明我們現在轉型發展不光要做需求文章，也要重視供給問題，我國的供給過剩問題很嚴重，這也是一個新的動向。怎么來解決這個問題，那就要通過改革，通過結構調整，從供給側角度來解決供求關系不協調問題。再次是城鎮化發展在加快。當然，重要的是新型城鎮化的加快，而不應是傳統城鎮化的加快。我個人認為，現階段的中國轉型發展，城鎮化是一個“牛鼻子”。我們過去高增長的三十多年，主要是靠工業化推動，工業化的貢獻對GDP增長是非常大的。但從現階段來看，不是說工業化就沒有作用，工業化需要轉型升級，但更重要的是城鎮化，尤其是新型城鎮化，這也是“四化”協調發展的核心問題。我們國家現在“四化”并不協調，尤其是農業，農業的現代化是滯后的。我專門有這方面的研究，農業現代化進程的滯后性還在加劇，城鎮化相對于工業化也是滯后的，但滯后性在減緩。無論是“三化”協調，還是“四化”協調，關鍵在于城鎮化的發展。城鎮化的引領發展是當前中國經濟社會發展階段決定的，當然我們的城鎮化發展也存在很大的問題，主要是人的城鎮化問題解決得不好，但這并不意味著城鎮化就不用加快了。城鎮化加快發展是經濟社會發展階段和產業結構演進規律所決定的。我國產業結構演進的一個重要特征是我們的產業結構已經進入到了“321”狀態，這是2013年開始出現的，即第三產業比重首次超過了第二產業，也就是我們的產業結構已經從“231”走向了“321”。這個“321”就是第三產業占最大比重，而第三產業就是服務業，無論是生產性服務業，還是生活性服務業，都與城鎮化發展密切相關。這在國際上是有規律可循的，因此，城鎮化加快發展，引領發展是產業結構演進規律所決定的。我們現在城鎮化率（2015年）是56.1%，并且還有一定的水分。就算是按這個比例來說，相對于我們的整體結構、產業機構，人均GDP，和世界上很多國家比較，我們的城鎮化還是滯后的，所以城鎮化的加快發展是這屆中央很關注的重點。第四是農業轉型發展會加快。從去年以來，農業的一二三產融合被提到了重要議事日程，在官方文件上稱作“推進農村一二三產融合”，實際上重點是要做好農業的一二三產融合發展，或者說要做好農業的接二連三和多功能發展。第五是民生問題日趨受到重視。許多跡象表明，我們的民生問題現在已越來越被中央高層重視。如果再不重視，無論是社會穩定，全面小康目標實現，還是轉型發展和進入新常態，都是難以實現的。第六是對外開放戰略有些調整。過去三十多年來，我國的對外開放戰略，主要的特征是產品出口和招商引資，現在看來，產品大規模走向國際市場面臨很多困難。國家正在逐步調整開放戰略，不能僅僅是產品出口的國際化，還需要投資的國際化、勞務的國際化，要實施多元化、全方位的國際化戰略。中央最近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和“亞投行”項目的啟動等，都與新的開放戰略有關系。第七是區域協調發展在深化。主要是我們經常提的西部大開發、中部崛起、東部轉型、東北振興戰略，這些戰略仍在進行中，需要賦予它新內涵，不斷的深化。比如，如何將區域發展戰略與“一帶一路”倡議結合？如何將西部大開發與大開放相結合？如何走出東北資源陷阱？如何將國家十大城市群發展戰略與區域發展戰略有機結合？如何將區域脫貧攻堅、人口流動問題融入區域發展發展戰略中？等等，都是區域協調發展需要進一步深化研究與解決的問題。
從宿州自身來看，也有很好的發展機遇和條件，第一個是宿州市主要領導高度重視宿州的轉型發展。主要領導重視是地區發展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此外，宿州還擁有“兩區”國家級的牌子，即國家現代農業示范區和全國農村改革試驗區，一個地區同時擁有這兩塊國字號的牌子，機遇難得。不要以為類似牌子到處都有，宿州的兩塊牌子是有很高含金量的，要好好利用它。另外，宿州整體條件也不錯。盡管經濟發展水平在全國還不是發達地區，但是基礎條件還是不錯的。宿州市所處的區位很有利，靠近長三角核心帶，位于交通樞紐地帶，進出便捷，并且區域交通和基礎設施還在不斷改進中。宿州還是一個歷史悠久的區域城市，中原歷史文化厚重；自然資源，尤其是土地資源相對豐富，生態環境整體良好；宿州的人脈也比較通達，和中央部委的關系很好。此外，整個宿州的產業具有可塑性，可以進一步打造和提升。這些都是宿州發展的機遇和條件。當然，今天上午我們在座談會上有很多人圍繞這個問題做了不少討論，也談到了不少發展的難點，其中，我覺得比較大的難點是產業基礎方面，還不是很雄厚，地方財政實力和發達地區相比，還有不少差距，但這些問題和困難，我覺得在發展中是可以得到解決的。
二、認識現代農業發展新內涵與新特點
打造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首先要對農業有新的認識。我這里首先講講農業的內涵，第一產業的農業和“接二連三”的農業是完全不同的。第一產業的農業比重是在不斷的下降，但是從接二連三的農業來看，絕不是這個概念。比如，作為最發達的美國，從第一產業的農業來講，在國民生產總值當中大約僅占1%左右，但這個1%還是全世界最強大的農業。我們國家現在的第一產業的農業比重也已降到了10%以內，大概在9%多一點，農業比重的不斷下降是指第一產業農業比重的下降，這是國家現代化的一個特點和趨勢，從實踐來看，當今世界可以說沒有一個發達國家的農業是超過10%的，都是在10%以內。但是，我們國家的農業也進入10%以內了，為什么還沒有實現現代化呢？在我看來，就是“三化”發展不同步，核心問題是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不協調。我國現在從事一產農業的勞動力還接近于三分之一，而美國1%的第一產業農業的勞動力，大體也是全社會勞動力的1%，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很匹配，很協調。再比如，韓國也差不多是個現代化的國家，它的農業已基本實現現代化，農業比重在8%左右，但是從事農業的勞動力比重也在8%左右。所以凡是現代化的國家，或者說“三化”同步發展的國家，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的協調是關鍵。需要進一步說的是，我這里說的1%的美國農業，是指第一產業的農業，如果從“接二連三”的農業來看，就包括第二產業的農產品精加工，第三產業的農業貿易、農產品流通、農業的旅游、休閑養生和多功能發展等，從這個范疇的農業來看，農業就不是越來越小，而是有很大的占比和發展空間，據說在美國，這樣的農業占比，要接近國民生產總值的20%。所以，農業是個既小又大的產業，是個既弱勢又強勢的產業，關鍵是我們怎么看待農業，用什么思路與理念來發展農業。從我們國家來說，如果從“接二連三”和多功能這個角度來說，農業占比可能很難統計出來，但如果從縣域經濟或區域經濟的角度來看，還是可以測算出來的。完全有可能將農業打造成區域主導性產業、支柱性產業，這在我們國家不少地區已經在實踐，并且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我經常說的四川蒲江，是個丘陵山區縣，過去也是一個貧困縣，但該縣資源生態環境條件非常好。近十年來，這個縣堅持走綠色發展，生態富民，農業強縣的路子，取得了明顯的發展。該縣有三大農業主導產業，一是茶葉，二是獼猴桃，三是柑橘，但他們并不是單純做一產的農業，而是做接二連三的農業，做多功能的農業，并且在產業融合、產村融合、產城融合，進而城鄉一體方面做的非常好。這說明，從農業的內涵來講，我們不能只看一產，當然一產是基礎，但它的后續延伸功能和拓展空間是非常大的，就業潛力也很大，第二和第三產業都有農業的份額。
現代農業有不少新的特點，一是經濟生態化和生態經濟化的特點。從現代社會看，任何經濟產品一旦被賦予生態的內涵，它的市場價格就會上升，有機農業就具有這樣的意義。土雞、土豬肉、本雞蛋等等，在市場上都具有很強的溢價效應，原因就是它體現了經濟生態化的價值。至于生態經濟化，在過去，尤其是在溫飽時代，就是生態破壞的代名詞，是不可持續的經濟發展。而現代社會或現代農業講的生態經濟化則是可持續的經濟發展，就是持續依托生態的發展模式，就是習近平總書記說的“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發展體現，換句話說，要“綠水青山”變成“金山銀山”，基本路徑就是生態經濟化。對這一命題，我后面還會專門展開些談。
二是組織化、電商化、品牌化基礎上的農業產業化經營，這是現代農業的又一新特點。從全世界的現代農業來看，不論是北美的大規模現代農業，歐洲的中等規模現代農業，還是亞洲的小規模現代農業，都呈現較高水平的縱向一體產業化經營特點，而支撐這種高水平產業化經營的離不開農業的組織化、電商化和品牌化。多種形式與多層次的農民合作社是農業組織化的標志，農業的電商化則是互聯網發展的產物，其發展勢頭極為強勁，品牌化則為農業提供了增值空間。值得注意的是，由于農業的自然屬性和地域特性，農產品的品牌往往具有區域公用特性，各級政府應該成為區域農業品牌的主導力量。在農業組織化、電商化和品牌化這“三化”中，組織化是基礎，電商化是渠道，品牌化是龍頭，三者互為一體，相互促進，對農業產業化經營的水平與效率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三是農業經營主體和服務體系有機結合的特點。這一特點也可以看成是統分結合的農業雙層經營體系，即經營主體具有“分”的特性，服務體系具有“統”的特性。現代農業的經營主體往往是建立在專業化分工基礎上的家庭農場、合作社和企業。他們之間既可融為一體，又可相互獨立，具體的形式主要取決于這些經營主體所從事的產業特性以及他們在市場中的地位、分工特性和交易方式。比如，不少農業現代化國家的家庭農場，基本上都是合作社的成員，與合作社是融為一體的主體，甚至于從事農產品加工的企業也與合作社融為一體，但在中國，這樣的現象并不普遍。從這一意義上講，我們在宿州所看到的農業聯合體，盡管還沒有達到完全一體化的水平，但卻給了我們一個積極的信號，只要分工得當，利益能增進，中國農業不同經營主體的融合發展也是有可能的。
這就引出了現代農業發展中的經營主體與服務體系的相互結合問題。這種結合并不是偶然的，而是現代農業的基本特征和普遍現象，其根源在于三個方面的原因，一是農業的分工至今仍離不開農業家庭經營和合作經營。二是農業的規模化經營存在多種類型（我在后面會對這一問題作進一步的闡述）。三是農業的公共特性使政府的介入成為可能。在這樣的前提下，現代農業的經營主體，尤其是上游農業的生產經營主體，無疑是農戶家庭，然而家庭經營客觀上存在規模擴張和市場競爭的局限，因此，解決這一問題的辦法并不是拋棄農業的家庭經營制度，而是建立與之相匹配的、高效率的服務支撐體系，以既保留農業家庭經營制度的獨特效率，又克服它的局限性。在今天上午的討論當中，其實已有不少人提到了這樣的問題，其核心就是要處理好農業經營主體和服務體系的關系，或者說是農業家庭經營與其它經營方式的關系。
關于服務體系的建構問題，我將在后面部分進一步講。我這里要強調的是，現代農業的經營（生產）主體和服務體系是相互依存的，我們在實踐中不能只抓一頭，忽視另一頭。現在很多地方對搞規模經營和家庭農場積極性很高，政府出臺不少政策予以支持，但往往忽視了服務支撐體系的跟進，結果不少規模經營和家庭農場難以有效運行下去；也有些地方政府對建立服務體系很重視，出臺政策打造各種服務中心和平臺，但卻忽視農業經營主體的發展狀態，以致服務體系效率并不高，只能產生盆景效應。究其原因，不是農戶經營規模太小，缺乏服務需求，就是服務體系不完善，運行成本太高。所以，在宿州在建立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過程中，一定要處理好經營主體和服務體系這兩者的關系，要協同推進、互促共進。
四是農業多功能化發展的特點。宿州今年一號文件講了“現代農業+”這一概念，我非常贊成，我們就是要強調“現代農業+”，我不贊成在農業上搞什么“互聯網+”，“互聯網+”是互聯網人說的，是以互聯網為主導，農業還是從屬的。我們說的現代農業的幾個特點中，多功能是可以體現在“農業+”中的。農業的多功能化必然帶來農業的多業態化和多空間化。前者是指農業形態的多樣化和跨界發展，如農業和旅游結合的休閑農業；農業和電商結合的網上農業；農業與創意結合的創意農業，等等。后者是農業發展的空間并不局限于農業產區和農村本身，而是可以不受自身區域空間的限制，實現跨越空間的發展。
三、確立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思路
這一思路在今年市委一號文件里已經基本上體現了，但是大家要進一步深化理解，尤其要注重“六個著力打造”。
一要著力打造以人的現代化為本，以物的現代化為基礎，以產業的現代化為依托，以社會治理的現代化為目的，以體制機制的現代化為保障的先行區。那么，這個先行區到底應該體現什么樣的先行？我想了想，應該重點體現兩個方面的先行：一是體現體制機制創新的先行。也就是說，這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要體現體制機制的先行創新。二是體現農業發展理念和形態的先行。這就是，這個先行區的農業并不是局限于第一產的農業，而是“接二連三”和多功能的農業，是充分體現產業融合、產村融合和城鄉融合的農業。這樣的農業在美國可以接近GDP的20%，在中國同樣也可以做得到，但需要創新農業的思路與理念，先行區在這方面必須先行探索與實踐，這樣的先行區在國內還是沒有的，宿州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應該牢牢把握這兩個方面的先行。
二要著力打造農業“接二連三”，農村“退二進三”，農民“進二進三”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這也可以說是現代農業的基本特點和要求。農業“接二連三”是全產業鏈農業和多功能農業的要求。農村“退二進三”并不說農村不能搞工業，而是強調農村不應該發展污染環境的工業，農村應該發展與農村生態環境相適應的產業，除了農業以外，應該更注重類似農業旅游業結合、農業與生態、與文化結合、與美麗鄉村結合的休閑旅游、休閑養生、名俗文化等第三產業。
三要著力打造中心城區化、產業園區化、農村社區化、全域景區化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在你們的一號文件中，強調了中心城區化、產業園區化和農村社區化的“三化共進”概念。我這里加上一個“化”，即在中心城區化、產業園區化、農村社區化的基礎上，再加一個全域景區化，形成“四化共進”。這應該成為你們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一個重要特色，也就是說，這個農業現代化的先行區是一個與產業園區、農村社區、城鎮化有機結合，功能互補、互促共進的全域景區，而不單純是個農業園區。最近浙江省在搞特色小鎮建設，不少人以為是搞行政體制意義上的鄉鎮建設，實際并非如此。浙江的特色小鎮并不是行政體制上的概念，而是一個新的空間塊狀經濟的概念，著重打造新經濟、新產業，引領產業轉型升級。這些特色小鎮主要聚焦信息經濟、環保、健康、旅游、時尚、金融、高端裝備制造等支撐未來發展的七大產業，兼顧茶葉、絲綢、黃酒、中藥、青瓷、木雕、根雕、石雕、文房等歷史經典產業，堅持產業、文化、旅游“三位一體”和生產、生活、生態融合發展。特色小鎮建設堅持政府引導、企業主體、市場化運作，規劃面積一般控制在3平方公里左右，建設面積一般控制在1平方公里左右。原則上，3年內要完成固定資產投資50億左右（不含住宅和商業綜合體項目），金融、科技創新、旅游、歷史經典產業類特色小鎮投資額可適當放寬。所有特色小鎮要建設成為3A級以上景區，旅游產業類特色小鎮要按5A級景區標準建設。政府對特色小鎮的政策就兩條，一是三年內稅收減免，二是獎勵50%的建設用地指標。我說這些，就是希望我們宿州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建設，也能引入類似特色小鎮建設的理念與思路。
四要著力打造產業融合、產村融合、產城融合、城鄉融合和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三化”協調發展、城鄉共贏發展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先行區的產業一定是一二三產融合，而不是相互隔離的，你們搞的農業產業聯合體，就是體現了融合發展的方向，值得肯定。產村融合也很重要，也就是要注重新農村、美麗鄉村的建設和美麗經濟的打造。現代農業要景區化，就必須與美麗鄉村建設相結合。至于產城融合，就是要使現代農業發展與城鎮化緊密結合，這里既包括以城帶鄉，工商資本（企業）進入農業、支持農業發展，又包括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的發展。
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發展是李克強總理在考察上海和江蘇時提出的概念。實踐中有不少這樣的案例，四川蒲江縣有個叫壽安的副中心鎮，就是一個生態環境優良、與農業緊密結合、產城融合、城鄉融合，并且是由現代農業支撐的田園生態小城市。現代農業成為城市的重要支撐，并不罕見，這在國外不少的小城市已有成功的案例。如美國的巧克力城（指美國賓夕法尼亞州的小城赫爾希，因為擁有美國最大的巧克力生產商——赫爾希食品公司，被當地人稱為“地球上最香甜的地方”），在我看來就是現代農業支撐的。巧克力城的咖啡種植、巧克力加工、巧克力品嘗、巧克力購買，包括一些相關的產業配合，打造出了一個巧克力全產業鏈和觀賞、體驗、旅游緊密結合、人氣很旺、熱鬧非凡的小城。再如加拿大的冰葡萄酒城，把葡萄園觀賞、葡萄酒加工、葡萄酒品嘗、葡萄酒購買結合在一起，形成了一個完全由“接二連三”、功能多樣的現代農業支撐的旅游小城。宿州的碭山縣，以碭山梨聞名全國，完全有可能在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建設中走在前列，將其打造成為中國的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發展的典范。這些城市往往看起來不大，但是整個城市的人氣卻很旺，這對我們通常城市規模的理解帶來了新的啟示，城市規模大小不能光從固定人口或戶籍人口來定義，有的城市戶籍人口并不多，但是每年來的人卻不少，比如那些生態優良，適合于休閑旅游和養生的小城，有錢人經常甚至于長期在這種城市來往和居住，每年上百萬人次的規模，你說它是小城市還是大城市？打造這樣的城市，應該列入新型城鎮化的重要戰略要點。
五要著力打造“現代農業+”和“多體協同”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我這里特別強調“現代農業+”，而不是“互聯網+”，并不是說互聯網不重要，而是想強調先行區建設中的農業和農民的主體性和主導性，避免農業、農民在先行區的建設與發展中僅是個配角或被邊緣化，這種可能性并不是不存在，這在我們國家當下尤其有可能。除了“現代農業+”以外，還要“多體協同”，這在農業現代化先行區打造中很重要。你們提了兩個“體”，即產業聯合體和農業綜合體，我想再加上一個“城鄉共同體”，形成“三體合一”。產業聯合體在宿州已有很好的實踐探索，它是產業融合的組織體現，方向是完全正確的。產業聯合體重點是解決產業的縱向關系，在農業中就是農戶、合作社和企業的關系，通過聯合體的形式，可以促進農業的縱向一體化和產業化經營，并且較好地處理好不同利益主體的利益關系。農業綜合體主要著眼于農業的多功能集成發展，就像城市的商貿綜合體，占用空間不很大，但是功能很齊全。我上次到宿州考察了靈璧縣的農業博覽園，實際上就是一個農業綜合體的雛形，再深化和拓展一下，就會是個現代農業綜合體，并且有可能成為我前面講的特色小鎮。農業綜合體近些年來發展很快，舉個例子，浙江有一個很有名氣的綠城房地產集團，這幾年也在向農業進軍，搞了個藍城農業公司，并且與浙江省農科院緊密合作，定位就是搞現代化的農業綜合體，他們將企業的資本優勢、營銷優勢和科研院的技術優勢、農民的生產優勢結合在一起，多功能集成、集約發展，已取得初步的成效。先行區為什么還要有個城鄉共同體？這是因為先行區如果僅有農民、農產品是不夠的，先行區必須在城鄉互聯互通上做文章，體現產城融合和城鄉融合，只有這樣，先行區才有生命力，才能實現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城鄉互促共進和共贏發展的目標。城鄉共同體并不僅僅體現在發展理念和思路上，而且也可以具體化和實體化，比如，以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為載體，建立城鎮居民參與的消費合作社和理事會，社區服務中心或服務網絡與平臺等組織。
六要著力打造體制機制不斷創新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如我前面所講的，體制機制創新是先行區的兩大先行關鍵之一。這些體制機制的改革與創新，既包括土地、金融、勞動、技術、環境資源這些要素類制度的改革創新，又包括農村集體經濟制度、社會保障制度、城鄉規劃制度、政府管理制度和社區治理制度這些環境類制度的改革與完善。從我國改革的發展階段看，這些改革與創新恐怕難以靠單兵獨進的辦法來推進，而是需要通過綜合配套或集成與聯動的辦法來推進。
四、實現農業現代化先行區與新型城鎮化互促共進
講這個題目，恐怕得先談下“四化”中的“三化”關系，即撇開信息化，講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的“三化”關系，我認為這個“三化”關系尤為重要，因為它體現的是一個國家或者一個地區產業結構和空間結構的關系。這里的農業是一產，工業是二產，而城鎮化水平既是空間概念，又可以是第三產業發展的重要標志，原因在于第三產業是服務業，服務業的發展往往與人口空間的集聚，也即城鎮化的水平密切相關。判斷“三化”是否同步或協調的一個重要標志，不是指“三化”的齊頭并進或增速相同，而是三次產業結構和三次就業結構的協調或相互匹配。目前我們國家的“三化”關系并不協調，主要是：相對于工業化，城鎮化仍然是滯后的，但城鎮化的滯后性在減緩，另外，盡管城鎮化在加快，但質量并不高，主要是農村轉移進城人口的市民化明顯滯后。而相對于工業化和城鎮化，農業現代化也明顯滯后，并且農業的滯后性還在加劇。這主要表現為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的失調，就農業而言，目前我們大約是全社會三分之一的農業勞動力貢獻了十分之一的GDP，人均僅0.3，而在上世紀八十年代初，大體是三分之二的勞動力貢獻了三分之一的GDP，人均為0.5，從這一指標看，農業的部門勞動生產率不是在提高，而是在降低。換句話講，盡管改革開放以來，農民的人均收入水平有了很大的提高，但他們在國民財富（GDP）中所得的份額卻不是在提高，而是在降低，人均從0.5下降到了現在的0.3。這種現象在世界上是不多的，大多數發達國家，產業結構和就業結構基本上是同步的。如何解決這一問題？并不是將一產的農業比重做大，而是要降低從事農業勞動力的比重，使其與農業在GDP中的比重大體相當。減少的農業勞動力到哪去？當然是到二三產業去。二三產業也包含農業的加工業、農業的服務業，其中第二產業對勞動力的吸納，在我國主要是勞動密集型加工制造業，但從目前的經濟態勢和產業結構的轉型狀況看，我國第二產業對農業勞動力的吸納已趨于飽和，并且呈現出溢出現象。今后我國農業勞動力進一步減少的主要出路應該是服務業，我國服務業（即第三產業）的比重目前僅為45%，剛超過第二產業的比重，因而從產業結構進一步演進的趨勢看，我國服務業對就業的吸納空間和潛力還很大。但服務業要發展，離不開城市化的發展，因此，從勞動力結構與產業結構的協同關系看，農業發展必須與城市化進程緊密結合，也就是說，我們宿州的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發展，必須與宿州的城市化進程緊密結合，否則，多余的農業勞動力就沒有出路，進而農業現代化也難以實現。
現代農業與城市化相互協同和互促共進的重要性，不僅在于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的關系使然，而且還在于現代農業發展的特點使然，因此，必須將先行區置于城鄉一體、城鄉融合的架構中來打造。當然，先行區的主體一定是在農村，這是由農業產業對土地的依賴性以及農業動植物的生命屬性所決定的，但是現代農業絕不局限于此，因為它是接二連三、功能多樣的，因而無論從產業延伸還是市場空間看，都應該是與城市緊密關聯，并且互促共進的。這樣的農業就不是比重越來越小的農業，而是比重可以做大的農業。美國的農業就具有這樣的特點，就一產的農業來說，也就1%的概念，但從接二連三和功能多樣的農業看，那相當于GDP20%的概念，我們宿州的先行區農業就應該做成這樣的農業。這樣的農業在我們國家已經存在，如四川蒲江的農業就具有這樣的效應。該縣隸屬四川成都，是個丘陵山區縣，過去交通不發達，是個欠發達的縣，但它的生態資源和農業基礎卻不錯。近些年來，蒲江堅持了綠色發展，生態富民，現代農業強縣的發展理念與思路，通過茶葉、獼猴桃、柑橘三大農業主導產業的全產業鏈、多功能發展以及產村融合與產城融合的發展，全縣呈現了很有意思的三個三分之二的現象，即縣域經濟總量三分之二來自于農業，全社會現有勞動力三分之二從事農業，農民人均14000元收入的三分之二來自于農業。有人說這怎么可能呢？我說蒲江的農業不是一產的農業，而是“接二連三”、功能多樣的農業，這樣的農業就能做大做強，就是我們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方向。
農業現代化先行區與城鎮化的互促共進，首先要以新型城鎮化引領先行區的發展。這對宿州市極為重要，因為宿州還是個糧食主產區，這個糧食主產區更要注重糧食產出比重和糧農就業比重的協同，否則糧食安全和糧農積極性問題就始終難以解決，而要做到這一點，新型城鎮化的引領和帶動作用極為關鍵。
我國對新型城鎮化還沒有統一的定義，我想應該體現以下幾個特點。一是人的城鎮化。這里的人，主要是指進城的農民，核心是解決進城農民的市民化問題。第二是大中小城市和城市群協同的城市化。不能簡單講大中小城市協調發展，而是要引入空間概念，要體現城市群基礎上的大中小城市的協調發展。城市群概念的另一個含義是大城市的發展也要以群為基礎，而不是行政化、攤大餅式的大城市。宿州作為一個地級市，下面有五個縣區，如何將城市群理念運用到宿州的城市化建設與發展中就極為重要。第三是體現環境友好和社會和諧。第四是體現城鄉一體化。也就是說，新型城鎮化不是城鄉分割和剝奪農民的城鎮化，不是“要地不要人，要勞不要戶”的城鎮化，而是城鄉一體、互促共贏的城鎮化。必須清晰的意識到，現階段我國以新型城鎮化引領發展是經濟社會發展階段所決定的，我們要牢牢把握好這一機遇，通過新型城鎮化的引領和帶動，加快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建設，推進傳統工業的轉型升級，實現區域的“三化”協調和協同發展。我注意到這幾年你們從江浙一帶引進了不少諸如服裝、制鞋這樣的勞動密集型工業產業，這表明你們在類似產業發展上存在比較優勢，這些產業的發展對地區經濟增長和地方財政收入增長以及就業都有不小的貢獻，同時我也要提醒你們，一要注意環境問題，二要重視產城融合，否則類似產業難以長期持續發展下去，浙江這方面有不少經驗教訓。不少曾經興旺發達的勞動密集型加工制造業產業集群，現在大多數處境困難，究其原因，一是因各種原因導致的出口困難，二是環境污染問題導致政府不再支持這樣的產業，三是所在地城市化滯后導致的人力資本不足，致使產業始終處在低端化境地。實踐表明，任何產業，尤其是二三產業，如果城市化滯后，并且產業和城市還不很融合，產業發展往往會受到人力資本供給不足的影響，因為所謂高質量的人力資本或人才，他們的就業底線與農民工截然不同，對他們而言，僅有比較理想的薪酬是不夠的，還必須考慮家庭生活，如子女教育、文化娛樂、醫療條件等，而這些都不是企業能解決的事，必須靠城市化來解決。而我們的農民工則可以承受夫妻一年分居、父母與小孩留守老家，甚至于自身社保都缺失的就業環境。然而，僅靠農民工支撐的產業，產業層次不會很高，產業轉型也很難。所以，你們要吸取廣東、浙江以前工業化發展過程中的環境污染和城市化滯后等教訓，要注重城市化和產業發展的協調，化解由于城市化滯后而導致的人力資本不足，進而產業發展后勁不足，轉型發展困難的矛盾。事實上，現代社會沒有絕對的傳統產業，關鍵在人力資本，而人力資本的形成與供給又離不開城市化的支持。
農業現代化先行區與城鎮化的互促共進，還要處理好城鎮化和美麗鄉村建設的關系。這兩者不應是對立的，而應該是互促共進的，形成雙輪驅動的發展格局。為此要把美麗鄉村建設作為新型城鎮化的組成部分，把新型城鎮化做成是向美麗鄉村的延伸，兩者具有交集之處。美麗鄉村建設是新農村建設的升級版，要在新農村建設“生產發展、生活寬裕、鄉風文明、村容整潔、管理民主”這20個字的基礎上有所提升，從與新型城鎮化互促共進的角度講，那就還要講四句話。一是保護特色村。所謂特色村，要么這個村存在特色的產業，要么存在歷史文化，這樣的村落應該保護，應該納入美麗鄉村建設的范疇。宿州歷史悠久，這樣的村落一定不少，要很好納入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建設中。二是減少薄弱村。主要指生存環境很惡劣，一方水土養不活一方人的村落，這些村落主要通過整村搬遷的途徑來解決。事實上，我國現有60萬個行政村，隨著城鎮化率的提高，村莊總量肯定會減少，城鎮化和中心村在這方面將發揮很重要的作用。三是改造城中村（鎮中村）。城中村（鎮中村）本身就是城鎮化覆蓋的地區，與城鎮化是完全吻合的。四是重點建設中心村。中心村建設實際上也是城鎮化的組成部分，它體現了人口甚至于產業的空間集聚，不少中心村的人口達到上萬人以上，相當于國外小城市的規模。如果按照這樣的理念來推進美麗鄉村建設，那它與城鎮化就不會是矛盾的，而是相互融合、互促共進的。
農業現代化先行區與城鎮化的互促共進，還要探索現代化農業先行區支撐新型城鎮化的發展。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發展的思想是李克強總理前幾年在考察上海和江蘇時提出來的，我當時聽了以后有點疑惑，不是一直講要以工支農、以城帶鄉嘛，怎么還要讓農業來支撐城鎮化？總理當然不是還要犧牲“三農”，搞城鄉分割的農業支持城鎮發展的模式，他是要探索城鄉共贏的農業支撐城鎮化的模式。我思考以后，專門寫了一篇相關文章來討論這個問題。我覺得這種可能是完全存在的。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發展的例子在國外和國內實際上都是存在的。我剛才講的四川蒲江的例子就其中之一。關鍵還在于打造什么樣的農業，能夠支撐城鎮化發展的農業，必須是“接二連三”、功能多樣、產業融合、產村融合、產城融合的農業。它的支撐性體現在多個方面。一是產品支撐。比如農業的園林景觀產品以及食品就是城鎮不可或缺的。二是產業延伸支撐。如農業精深加工、農業商貿物流、農業休閑旅游等，都可以延伸到城市，成為城市的重要產業。三是功能拓展支撐。如農業的生態功能、文化功能等也可以與城鎮相互融合，成為城市的某種特色。四是要素支撐。如土地非農化和勞動力非農化等都是一個城市的發展不可或缺的要素。我在國外考察比較多，就看到不少城鎮，尤其是小城市，是由農業支撐發展的。如美國東部的“巧克力”小城，加拿大的“冰葡萄酒”小城等，都建立在全產業鏈和多功能農業的基礎上，很有人氣，很有活力。因此，我們宿州的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打造，一定要有這方面的思路，比如碭山縣就很有條件探索下通過碭山梨的現代化發展，支撐整個碭山縣域經濟的發展道路。簡言之，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發展的關鍵，首先在于農業要做全產業鏈農業，要縱向一體化和產業化經營，并且實現一二三產業融合和向美麗鄉鎮延伸。其次是做好農業的多功能發展文章，使其與美麗鄉鎮建設結合。再次是要科學規劃農業與城鎮規劃，做到產業發展與城鎮化相融合，著力打造田園生態城鎮和產城一體城鎮。此外是深化城鄉體制改革，破解城鄉二元體制，實現現代農業支撐新型城鎮化過程中的城鄉共贏和互促共進。
五、積極探索“綠水青山”發展之路
“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也稱作“兩山”理論，是2005年8月時任浙江省委書記習近平在考察浙江安吉余村時提出的。習書記的“兩山”理論，既是對良好生態環境價值的高度概括，又是對可持續發展實踐的形象指導。這一理論至少具有兩層含義，一是指出了生態環境的重要性，人類必須珍惜和保護好生態環境；二是揭示了良好生態環境與經濟發展的關系，只要處理的好，兩者就不是對立的關系，而是相互促進的關系。
所謂“綠水青山”，狹義的講，就是良好的山林水、氣候等生態資源。廣義的講，就是人類賴以生存的良好的自然生態環境。從經濟學的角度講，這種自然生態資源具有公共品和私人品（市場品）的雙重屬性，它是人類賴以生存的基礎，是農業發展之本，因而它的重要是不言而喻的。然而，人類在發展過程中卻往往處理不好自然生態與經濟發展的關系，經常出現兩種偏差，一種是為了獲得短期或局部的利益而損害自然生態環境的行為；另一種是守著良好的自然生態卻始終處于貧困的狀態。現在從全國來看，除了西北一些地區因水資源缺乏進而生態環境不怎么樣外，大多數溫飽問題已解決的地區，如東北的自然生態，沿海地區的丘陵山區和西南、中南等地區的自然生態環境，都還是不錯的，綠水青山處處可見，但這些綠水青山大多還沒有變成“金山銀山”。這表明，“綠水青山”不會自動變成“金山銀山”，需要建立“綠水青山”成為“金山銀山”的轉換機制和可持續路徑。
需要進一步指出的是，我們不能把“兩山”理論作為僅僅適用于有山有水有森林地方的發展理論，“兩山”理論的核心思想和精髓是可持續發展、綠色發展和高效生態的現代化發展，這一理論具有普遍的意義和價值。這實際上也是習書記在經濟發展方式方面的一貫思想。他在主政浙江期間，除了提出了這一“兩山”理論，而且還提出浙江農業要從“效益農業”走向“高效生態農業”的思想，甚至于在主政上海期間，仍強調上海也要發展“高效生態農業”。2016年上半年，他在黑龍江考察時還指出，“冰天雪地也是金山銀山”。
宿州據我了解是以平原為主，山林資源并不是很豐裕的區域，但這并不妨礙“兩山”理論在宿州的踐行，尤其是現代農業的發展，更應充分體現這樣的思想和理念。前段時間，我到浙江省的欠發達地區麗水市考察，麗水在浙江是個山區市，盡管人均GDP和人均老百姓的收入水平要比浙江其他地區要低，但麗水的生態環境特別好，并且交通條件也大大改善了，上海到麗水都通了高鐵，兩個小時就能到，這使得這些地區的后發優勢開始顯現，良好的自然生態環境和氣候資源成了這些地區發展的絕對優勢。但如何把這些優勢轉換成實實在在的財富和老百姓的收入，也就是把“綠水青山”轉變成“金山銀山”，還需要下很大的功夫。那次考察中，我去了當地的一個山區畬族自治縣的一個村，看到五月份竟然村里還有很多年輕人閑著沒事干，集聚在村里聊天。這在當下的農村是很反常的，因為這個時候的中國農村，無論是發達地區還欠發達地區，都是以老人和小孩為主，年輕人大多在外打工。問了一下情況，原因是附近打工的一個企業因環境問題被關停了，一下子找不到工作，只能閑賦在家。我當時開玩笑地跟他們說，你們這里可是綠水青山，空氣清新，氣候又涼爽，并且還能免費享受這樣的環境，多好啊！但這些年輕人的回應使我頓時無語，他們說，“什么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口袋里沒錢，兩手空空，要這綠水青山有什么用？”農民朋友的話道出了問題的要害，整天生活在綠水青山環境中的農民，對綠水青山是缺乏需求的，他們是綠水青山的擁有者和供給者，要使綠水青山成為這些農民的金山銀山，必須建立綠水青山成為金山銀山轉換機制。
從自然生態資源具有公共品和私人品（市場品）的雙重屬性出發，我覺得要將“綠水青山”轉換為“金山銀山”的機制和路徑，應該包括以下五個方面。第一條路徑是完善或增強“綠水青山”的保護機制。主要是加大政府對“綠水青山”保護的補償水平，這是“綠水青山”作為公共品供給的基本前提。目前總體而言，我國對生態保護的補償水平仍太低，不足以對生態保護者提供足夠的激勵，當然，單純靠這一路徑也不可能將“綠水青山”轉變為“金山銀山”，還必須在不斷提高政府對生態保護補償水平的同時，在作為“私人品（市場品）”的“綠水青山”上尋找路徑和創新機制。從這一思路出發，第二條路徑是積極發展“綠水青山”的內生性產業。什么是“綠水青山”的內生性產業？我把它定義為是與“綠水青山”共生相融，并且是以“綠水青山”為要素的產業或經濟活動。如林下經濟、休閑旅游、生態養生等產業。宿州盡管山林資源不多，但據說有水啊，有45平方公里的罕見濕地資源，是極為寶貴的生態資源，只要科學開發，就會變為“金山銀山”。第三條路徑是發展與“綠水青山”相關聯的外生性產業。我把這一概念定義為是以“綠水青山”為依托，并與“綠水青山”相關聯的產業和配套設施。如相關的物業、餐飲、住宅、商業網點以及道路、通訊等基礎設施。現在有不少生態環境極佳的地方，市場需求很大，但卻由于規劃滯后，基礎設施配套和服務產業跟不上，發展大受影響。這表明，“綠水青山”要變成“金山銀山”絕不能單打一，而是需要系統思維，科學規劃和整合配套。第四條路徑是建立與完善“綠水青山”轉換為“金山銀山”的體制機制。這個體制機制的建構極其重要，它不僅是“綠水青山”能否變成“金山銀山”的關鍵，即“綠水青山”首先要能成為可交易的私人品（市場品），而且關系到這種“金山銀山”能否成為共享的財富，即誰擁有青山綠水的收益權。這就涉及到“綠水青山”的產權制度、交易制度和規制制度的建構問題。就“綠水青山”的產權制度安排來說，目前有些產權已確權到個人或戶，比如林權，有的則沒有、也難于或者也不宜確權到個人或戶，比如流域水資源，區域水資源，森林資源以及碳匯資源、氣候資源等，這些資源具有公共性或區域公共性，因而即使不能確權到個人或戶，也應該確權到社區（如村社區）或根據類似資源的空間邊界，確權到相應的地方組織或組織聯盟。由于產權制度是關于誰擁有和如何擁有的制度安排，因而產權制度的合理安排對于資源的有效利用和資源利益的共享狀況是至關重要的。事實上，我前面講的兩條路徑，實際也是建立在相應的產權制度安排基礎上的，否則，會導致對“綠水青山”內生性產業和外生性關聯產業發展的無序化和不可持續化。對“綠水青山”的確權只是產權的基礎，在此基礎上，還需建立產權的交易制度，因為除了不可交易的公共產權外，其它可以交易的產權而不能用于交易，這樣的產權對于產權擁有者來說，恐怕是無價值的，換句話說，如果“綠水青山”已有主，但卻不能被用于交易，那這個“綠水青山”就依然變不了“金山銀山”。因此，必須建立與“綠水青山”相關產權的交易制度與市場，如林權交易、水權交易、碳匯權交易以及森林覆蓋權、生態標志權、生態原產地權等的交易。此外，還需要建立產權的保護與規制制度。這不僅因為產權需要被保護，否則就會經常被侵權，而且還因為要防止產權使用與交易中的負外部性的產生。這既取決于產權權屬的清晰界定，又取決于對產權主體行為的規制，對于“綠水青山”這樣的環境資源，必須對其用途范圍和開發方式有相應的規制，以避免類似產權濫用所導致的負外部性，確保“綠水青山”的合理開發和可持續利用。在這個方面，規制的主體應該是政府，同時，社會公眾的積極參與也非常關鍵。第五條路徑或思路，是創新“綠水青山”轉換為“金山銀山”的經營方式。除了上述四條路徑和機制外，如何在政府有效規制下，使“綠水青山”的轉換價值實現最大化？我覺得還需要創新“綠水青山”的經營理念和經營方式。主要包括兩個層面，一是要依托“綠水青山”這一資源本底，做大做優“綠水青山”經濟。也就是說，要根據“綠水青山”的市場需求，按照產業融合、產村融合和產城融合、功能多樣的發展思路，做好“綠水青山”內生性產業和外生性關聯性產業兩篇文章，實現“綠水青山”的規模經濟和范圍經濟。二是轉變“綠水青山”營銷方式，提高“綠水青山”產品的附加值。按照傳統的產品市場營銷觀念，扣除營銷成本，產品在銷地銷售的收益總要比在產地銷售的收益要高，因而把生產的產品賣到銷地往往是大多數廠商和供應商的營銷邏輯，這對于大宗商品、無差異產品可能是如此，但對于特殊產品，尤其是特色生態產品或具有產地關聯的組合性消費產品而言，這一營銷邏輯并不一定適用。這幾年，我看到不少農民花很大的精力與成本生產有機產品和生態產品，但不少賣到城市，消費者并不認可，價格賣不高，以致農民賺不了錢。其原因很多，其中買賣雙方信息不對稱，消費者不認可是個重要方面。相反，現在城里人喜歡到農村，到原產地去購買他們喜歡的正宗農產品，價格高些也不在乎，并且不少是價格越高還越有人要買。其原因何在？不外乎兩個方面，一是這個東西確實少，城里買不到。二是存在產地效應。這種產地效應既對消費者帶來產品的可信度，又會產生除產品購買以外的關聯購買和消費的組合效應，如體驗、旅游、休閑以及其它土特產品購買等。“綠水青山”地區生產的產品，往往具有這樣的產地效應，因此，在經營“綠水青山”的過程中，有必轉換下營銷思路，變銷地營銷主導為產地營銷主導，將消費者引到產地來購買和消費，這不僅有助于降低營銷成本，實現優質優價，而且要更重要的是，可以帶動消費者對“綠水青山”資源和產品的關聯性購買和消費，進而對產地和經營者帶來更多的收益，使“綠水青山”真正成為含金量高和可持續的“金山銀山”。我覺得宿州應該嘗試下這樣的經營理念，據說碭山縣在這方面已有比較成功的實踐探索。碭山梨品牌好，通過互聯網營銷，已可以做到梨的拍賣，梨樹的認領，吸引大量城里人來碭山購買和消費。我覺得碭山的產地效應已經呈現。現在碭山梨的最高的價格一定不在上海、南京、合肥，而是在碭山可以發現。外來消費者到碭山已經不單純是來購買梨產品，而是包括了其他關聯性產品和服務的購買和消費，如在梨園呼吸新鮮空氣，在梨園旁釣魚、搞馬拉松，在梨園中開展梨文化活動，在梨園中休閑養生、吃正宗的徽菜等等。碭山有幾十萬畝的梨園，梨花開時，就是一個大公園，梨果熟時，就是一個大果園，你能說它不是“綠水青山”？這種由現代農業產業發展基礎上所形成的獨特的資源生態環境，其本質上已具備“綠水青山”的功能和效應，其發展已呈現“金山銀山”的價值，因此可以說，碭山如果發展的好，完全可以成為成功踐行總書記“兩山”理論的典型示范區，成為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中的一個重要亮點。
六、推進先行區現代農業體系構建
建設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需要建立現代農業的體系，這種體系構建應該包括產業體系、組織體系、經營體系以及多類型規模經營體系和多元化農業服務體系的構建。下面分別介紹下。
現代農業的產業體系應該是現代農業的基本體系，體現現代農業產業的基本特點，這一體系大體可以概括為生產集約化、經營規模化、分工專業化、產業組織化、服務多元化和產品市場化這六個化的組合體系。集約化是相對于粗放化而言的，生產集約化指單位空間投入的密集程度。經營規模化是指經營者的規模經營效應，通常可以用土地、產出或者資本來衡量，現代農業的規模經營具有多種類型，并且應體現一定勞動和技術條件下的適度性要求，也就是說，現代農業的經營規模化并非強調規模越大越現代化，而是強調它的規模適度性。分工專業化是指現代農業的勞動，像現代工業部門那樣，是專業化分工的程度較高，勞動者和勞動者之間往往存在相互依賴與合作的交互關系，專業化分工是現代化的標志之一，它可以提高勞動效率，但分工也會具有成本，這種成本就是交易成本。只有當分工的效率大于分工的成本時，分工才能發生。產業組織化是指產業主體對產業組織的參與度和聯系度。在農業產業中，產業組織化通常是指分散農民的組織化程度，主要體現為農民參與合作組織的程度，包括數量和質量兩個層面，前者指合作組織的農民參加率，后者指參加合作組織的農民與合作組織的依賴度或緊密度，它體現組織化對農民的作用大小。除此之外，產業組織化還體現在行業組織的發展和作用發揮。服務多元化是農業專業化分工和合作與交易效率的必然，是現代農業的重要特點。農業中的服務多元化包含兩個層面的含義，一是指專業化服務的機制或形式并非單一化，而是具有多元化特點；二是專業化服務的內容是多種多樣的，這種服務的多樣性程度取決于農業專業化分工的程度和服務的效率。產品市場化是現代農業的基本特征，是指農業產品的生產是以市場需求為目標，是受制于市場機制和市場導向作用的經濟活動。需要指出的是，農產品的市場化并不排斥政府對農業的適度干預。適度的政府農業干預有助于避免市場在某些領域、某些場合的失靈問題，使市場的作用得以更好的發揮。
現代農業的組織體系可以概括為農戶家庭組織、農民合作社組織、企業（公司）組織、行業協會組織這四種類型組織所構成的“四位一體”組織體系。產業組織的重要性在于組織具有多種屬性和功能。任何產業組織至少可以從主體、制度、網絡的視角予以觀察。作為主體的組織，組織就是主體，主體的狀態與行為決定著組織的行為與效率，因此，作為主體的農業組織，是農業產業體系的靈魂。組織也是制度，這種制度是可以選擇的，作為制度的組織，是一種治理結構，是主體行為的指南和游戲規則，由此，作為制度的農業組織，決定著農業產業主體的行為和農業產業的效率。在信息化和互聯網時代，組織還是網絡，網絡世界正在從時間和空間界面，對農業資源、產品、要素的流動、交互以及組合方式產生著革命性的變革。作為網絡的農業組織，在現代農業產業體系中發揮著橋梁、紐帶和載體的作用。
從當今世界農業產業組織體系的現狀和發展趨勢看，農民合作組織應該是農業產業組織體系中的核心組織，但從我們國家目前的實際看，盡管農民合作組織的數量已超過160萬家，其數量之多在全世界是絕無僅有的，但農民合作組織在我國農業產業組織體系中依然沒能成為占主導或具有核心地位的組織，占主導或具有核心地位的組織目前依然是公司企業，尤其是那些農業龍頭企業。這恐怕與我國農民合作組織發展歷史的曲折性有關。我國農民合作組織目前在規模、功能以及人才這些方面，遠滯后于發達國家的農民合作社，即使如此，從趨勢和規律看，農民合作組織一定會在整個農業產業組織體系中扮演核心地位的作用。因為只有這樣，農民在農業中的主體地位才能有所保障，農民才能在農戶家庭經營的基礎上克服其在規模擴張、市場競爭、專業化分工等的局限，實現農民利益最大化的農業現代化。
現代農業的經營體系并不是單一的公司經營體系，而是由家庭經營、合作經營、股份合作經營、公司經營和行業組織協調的“五位一體”的經營制度體系。多種形式農業經營制度在農業產業中的存在是現代農業全產業鏈和“接二連三”的特性所決定的，它們之間并不存在孰優孰劣的問題，而是每種經營制度或經營方式都有其相對適宜的領域。對于這一認識，現實中還存在誤區，總覺得農業的家庭經營不行，尤其是面對年齡普遍老化的農業家庭經營狀況，普遍存在否定感。我覺得，一定要把我們當前的農業家庭經營的經營者狀況和家庭經營制度相分開，農業的家庭經營不僅適應傳統農業，而且也適應現代農業，是當今世界農業最基本、最普遍的經營制度。我要提醒大家的是，農業家庭經營的老齡化狀況并不是家庭經營制度本身的問題，而是與其它的制度問題有關，比如，因農民的社保問題沒解決好，農村的土地制度沒解決好，導致農業勞動力和土地這兩大基本要素不能真正有效的流動，不能在農業正常的進入與退出，進而不能實現優化組合，就會產生我們現在所看到的農業經營者普遍老化與弱化的狀況。
現代農業經營體系的建構實質上就是要發揮這些經營方式和制度的各自優勢，形成優勢互補的集成效應。在這樣的經營體系中，一般而言，最適合于第一產業農業，即種養業的經營制度，是家庭經營和合作經營，而適合于第二與第三產業農業的經營制度主要是公司經營制度，也可稱作現代企業制度。如果是全產業鏈一體化經營，就需要將這些經營制度集成運用。此外，現代新型的合作制，也稱作“新一代合作社”，即將合作制與股份制融為一體的股份合作經營制度，是上世紀90年代農業全球化和市場化浪潮以來出現的新型農業經營制度，這一經營制度在農業全產業鏈的經營，也即農業的“接二連三”經營，或者說是農業的縱向一體化經營中，尤為搶眼，具有很強的適應能力。在我國，由于農業的合作經營經歷了曲折的過程，盡管自2007年農業專業合作法頒布以來，我國農業合作經營有了較快的發展，在農業的產業化經營和“二連三”經營中出現不少類似于股份合作的新型農業合作經營制度，但大多不是農民的合作經營占主導，而是那些進入農業辦合作社的工商企業占主導，也就是說，現行中國農業領域的股份合作社，大多數是由企業股份（資本）所控制，而不是農民合作所控制，而世界上大多數國家的農業股份合作制，卻是相反，大多數是由農民合作所控制，而不是企業股份（資本）所控制。產生這一經營制度差別的主要原因是，世界上大多數國家，尤其是發達國家的農業股份合作制，大多是由農民合作社向農業下游延伸中形成的，而我國大多是下游企業向農業上游延伸中形成的。路徑的不同，體現的是經營制度主導力的不同，如何在農業縱向一體化經營或“接二連三”經營中，變企業資本主導為農民合作主導，或資本與合作共同主導，是建構現代農業經營體系所必須關注的一個重點問題。
把行業組織的協調納入經營體系的范疇，似乎有點勉強，因為行業組織不屬于經營組織，但是行業組織對經營者的行為自律、行業規則的制定以及對業內競爭關系的協調等等，均是現代農業產業經營體系不可或缺的部分。發揮行業組織協調功能的重要性，在于它能夠克服經濟活動中政府和市場同時失靈的不足，使政府和市場的作用得以正常有效的發揮。然而實踐中，我國行業組織的發展和功能發揮，無論是工業部門還是農業部門，都極其不夠，大多是有名無實，形同虛設，導致政府調控和市場調控同時失靈時，行業調控也失靈，以致經營主體行為扭曲或失控。我國農業行業組織發展滯后的基本原因是政府對行業組織發展及其功能的重要性認識不足，估計不夠，對自身的職能轉換和對行業組織的賦權，缺乏緊迫感和動力，這些問題的解決，必須納入深化改革任務清單中，不然，不僅現代農業經營體系的建構，而且國家現代治理體系的形成，都將遙遙無期。
多類型農業適度規模經營體系的建構應該納入現代農業體系。原因是多類型農業適度規模經營體系的建立涉及土地、勞動、資本、技術這些生產要素的優化配置，產業組織形式的合理選擇和專業化分工的效率呈現，這些問題都是現代農業要解決的問題。與工業的規模經營不同，研究農業的規模經濟問題，首先要明確你研究的規模經營究竟是誰的規模經營？是經營者的規模經營問題？擬或是土地本身的規模經營問題？還是資本的規模經營問題？我們現在經常講的農業規模經營，通常是指農業經營者（主要是農戶或農業勞動者）的規模經營問題。此外，還要明確什么是適度的農業規模經營，如果從經營者的角度出發，我覺得農業規模經營的“適度”性應服從兩個原則。一是規模經濟原則。即經濟學中的規模經濟理論，包括內在規模經濟，外在規模經濟，范圍經濟等，其本質是技術與制度給定條件下的生產要素的最優配置。二是比較利益原則。比較利益也就是從事農業經營者的機會成本。比較利益或機會成本往往具有動態性，總體而言，只要從事非農產業的收入增長快于從事農業的收入增長，農業經營者的比較利益或機會成本就會不斷提高，由此，農業適度經營的規模也會有不斷擴大的趨勢。比如，上世紀八十年代我們研究當時浙江省的糧食適度規模經營，得出的結論是戶均大約10畝就可以了，這當然是從種糧農民的比較利益角度來測算的，因為當時浙江農民的人均外出打工收入也就每年兩三千元左右，所以戶均10畝作用的糧食經營規模就是適度的規模了，而現在肯定不行，浙江農民的人均純收入2015年已超過2萬元，因此，如果純粹種糧食的話，估計要100畝的經營規模才適度。從比較利益原則看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的重要性，在于過小的經營規模不利于農民增收，不利于農業經營者積極性的激發，但過大的經營規模則會導致農業經營的粗放、資源利用效率的降低和農業經營者之間的收入失衡。當然，現實中影響農業經營規模變化的因素，還包括農產品市場競爭的程度、政府對農業的政策（如補貼）以及農業技術的進步和相關制度（如產權制度、組織制度等）的變化。
除了強調農業規模經營的適度性外，還需要強調農業規模經營形式的多樣性。多種類型的農業規模經營緣于農業生產的自然性、農產品的多樣性、農業的多形態特性，也在于規模經濟理論在實踐中體現的豐富性和多樣性。實踐中，農產品多種多樣，主要可以分為三種類型。一是偏向于土地密集型的農產品，主要以糧食等大宗農產品為主；二是偏向于資本密集型的產品，主要以加工農產品和設施農產品為主；三是偏向于勞動密集型的產品，主要以蔬菜、水果、茶葉和養殖類產品為主。
土地規模經營是農業規模經營的一種類型。主要適合于土地密集型農產品，即大宗農產品，其原因在于大宗農產品適合于替代勞動的機械化作業，而農業機械大多對其作業的土地具有規模經濟的要求，因此，土地（主要是耕地）資源供給充分的條件下，大宗農產品的競爭效率主要取決于土地的規模經營。
農業的規模經營也可以通過農業的專業化服務的途徑來實現。這有助于形成“生產小規模、服務規模化”，“生產在戶、服務在社”的農業規模經營格局，也即每個農戶的土地經營規模可能不一定很大，但是專業化分工基礎上的服務規模，如統一育秧、統一收割、統一營銷等的服務規模卻可能很大。這可能是人均農地資源稟賦并不豐裕的中國農業競爭力提升的重要途徑。這里需要特別強調的是，農民合作組織在這一過程中的作用至關重要。我們應該意識到，農民合作組織對農民，尤其是小農的效率，不僅是體現在幫助農民進入市場，增強農民市場談判力，降低農業市場風險等，而且還體現在幫助農民實現專業化分工，提高農業生產效率，降低農業自然風險等方面。
從規模經濟的理論來說，土地規模經營具有內在規模經濟性，而服務規模經營則具有外在規模經濟性。這種以外在服務實現的規模經濟性，可以克服經營者，尤其是小農，因其自身能力或資本和土地規模等不足對其實現內在規模經濟的局限，進而幫助他們既實現規模經濟原則下的農業規模經營，又實現比較利益原則下的農業規模經營。
農業規模經營還可以通過農作制度的創新途徑來實現。這種農業規模經營的表現形式是通過農作制度的創新，形成糧經結合，種養結合等復合型、立體化的農業規模經營。如浙江省這些年來所探索的“千斤糧和萬元錢”（即每畝地糧食產出不低于一千斤，每畝地給農民帶來的收益不低于一萬元）模式就是這方面的典型案例。背景是在浙江這樣的人多地少的區域如何穩定糧食生產規模，關鍵是要解決浙江種糧農民的積極性，靠土地規模經營在浙江還不具備條件，出路是其他形式的規模經營搞。怎么來實現呢？每畝一千斤糧食很容易，也就種一季水稻就可以了，但一季稻的畝收入目前也就一千元左右（包括農戶家庭自己的用工投入），這顯然在小規模土地經營下不足以調動農民種糧的積極性。要在有限耕地上既種糧食，又實現每畝收益不低于一萬元的目標，必須依靠創新農作制度，也就是搞種養結合、糧經結合等復合型農業，實現農業的立體規模經濟，如稻田養魚、養泥鰍、養蝦，一季稻后種中草藥、食用菌或高檔的蔬菜等。一年下來，效益就大不一樣。我調查了一下，大多每畝凈收益在一萬元以上，有的甚至于達到每畝兩萬元以上。如果農民一畝地有一萬元的收入，10畝地就是10萬元，20畝地就是20萬元，對于一個農戶來說，搞這樣的農業盡管很辛苦，但收益卻很可觀，并且還穩定了糧食生產。
從一定意義上講，通過農作制度的創新所實現的農業規模經營是一種具有范圍經濟特性的內在規模經濟。通過這種范圍經濟途徑實現的農業規模經營，還可以包括農業的縱向延伸與融合，即農業的縱向一體化，以及農業的多功能發展等。理想的內在化的范圍經濟，不僅能夠實現規模經濟，而且有助于降低農業經營者的外部交易成本，當然，重要的是規模要適度，否則有可能帶來外部交易成本降低，內部控制成本卻升高，并且這種成本的升高超過交易成本的降低。
總之，推進農業規模經營，關鍵是要追求農業規模經營的適度性和多樣性的統一。為此，要科學把握規模經濟理論的基本內涵與外延拓展，既要從經營主體的比較利益原則和要素合理配置的規模經濟原則出發，把握農業規模經營的適度性，以避免脫離區域農業發展實際的農業規模經營，又要從農產品的多類型特性、農業的多樣化業態出發，注重農業規模經營形式的多樣性，以防止農業規模經營的形式單一化，如單純追求土地的規模經營，忽略其它類型的農業規模經營。我相信我們宿州在打造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過程中，也要主要這一問題，要探索適合宿州區域實際的多類型農業適度規模經營的路徑和模式。
多元化的農業服務體系是現代農業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世界上的現代農業，無論是土地密集型的大規模現代農業，如北美的現代農業，還是相對勞動密集型的小規模現代農業，如歐洲荷蘭和東亞日本、韓國的現代農業，盡管類型不很相同，但是有一個特點是共同的，就是都有很發達的農業服務體系。前些年我到美國愛荷華州考察美國的家庭農場，去了一個種400公頃玉米，還養200頭奶牛的家庭農場，農場主是一對50來歲的夫婦，兩個子女均在城里工作。我首先關心的是這么大規模的家庭農場平時究竟雇不雇工，回答是不雇工，只是在農忙季節有時會有少量的志愿者來幫幫忙。其次，我就要了解他們是如何在不雇工的情況下經營這么大規模的家庭農場。給我的結論是兩條。一是依靠替代勞動的機械化。我與農場主一起經歷了他的非常智能化、高效率的玉米收割機的田間收割過程。效率之高，令人難以想象，玉米收割、脫粒，然后同時通過滾筒進入隨行的車兜，加上秸稈的打包，都是一氣哈成。在收割過程中，玉米的水分指標和單產指標在收割機內的儀器上得到同步顯示，農場主還告訴我，進入車兜里的玉米，馬上可以進入自家農場的糧食儲備倉，并且可以直接進入市場銷售。用這樣的機械作業，沒幾天就可以完成400公頃的玉米收割、儲運和銷售。另外，200頭奶牛的飼養，擠奶不用人工而是用機器，擠出的奶則直接通過管道到農場的奶罐。二是依靠高效率的服務體系。農場主并不是什么事都自己親歷親為，而是通過完善的服務體系來解決，比如種子與飼料的供應，奶罐中鮮奶的集送，玉米的銷售等等，都是由其所在的合作社的服務體系完成。這一案例表明，農業的服務體系對現代農業是不可或缺的，其根本原因是農業的經營方式比較獨特，它主要表現在農業還離不開家庭經營，而這種家庭經營又是和合作社的合作經營結合在一起的，是一種統分結合的雙層經營體系，農戶家庭的獨立經營是“分”，合作社對農戶（社員）的服務是“統”，換句話講，現代農業有效的家庭經營離不開服務體系的支撐，這種服務體系建立在專業化分工的基礎上，以農民自己的組織----合作社為主，同時還包括政府、企業、行業組織與高校、科研機構等服務主體，因而是多元化的服務主體，服務的受體主要是農民。多元化的農業服務體系不僅指服務主體的多元化，而且還指服務機制的多元化，主要包括三種機制。
一是市場化的服務。如企業對農民提供的農業技術服務，這種服務的產品大多具有私人性或排他性，因而可以通過市場化的途徑和機制來提供。
二是政府對農業提供的服務。這種服務大多具有公共性或非排他性，因而難以通過市場化途徑來提供。政府對農業的服務通常具有無償性或低償性，因而經常存在服務效率不高的問題。改革的辦法是政府不必完全直接包辦這樣的服務，可以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辦法來實現。比如，現在不少政府支持和主導的農業技術推廣，總是存在“最后一公里”的問題，即從上到下，層層推廣，但總是到不了最后的農民手里，或者到農民手里也是打了折扣，因而大大降低了技術轉化的效率和政府支持農業、服務農業的效率。然而，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的辦法，效果就大不一樣。實際上，農村有不少種田能手和養殖能手，政府給他們一些補貼，然后請他們完成“最后一公里”的技術推廣與服務工作，既減輕了政府部門農技推廣服務人員不足的壓力，又解決了政府農技推廣服務到不了基層農民手中的問題。從發展趨勢看，今后政府對農業公共性服務的購買或補貼，應該更多面向合作社，這既有利于發揮合作社的作用，提供農業服務的效率，又有利于農民的組織化和合作社的發展。
三是合作社提供的服務。通過合作社向農民（社員）提供服務是現代農業服務體系建構的核心內容與方向。其原因是合作社與社員是利益共同體，因而合作社提供給農民（社員）的服務是組織內的分工與合作，是內部化的服務，而企業通過市場機制提供的服務，對農民來說，是服務的外包化，是兩個利益主體的市場交易關系，服務定價是否有利于農民，取決于服務產品的供求關系和農民在市場上的議價能力。這幾年，我國各種專業化、市場化的農業服務組織發展很快，如農機服務組織、運銷服務組織等，有的還冠名為合作社，得到政府的不少補貼，但對農民提供的服務價格卻沒有體現政府的補貼因素，而是完全按市場價結算，這是值得引起關注的問題。政府還是要重點鼓勵與扶持真正意義上的合作社開展對農民的專業化服務，如果現行的合作社由于各種各樣的原因，如規模太小、管理太弱等，發揮不了這樣的服務功能，可由專業化、市場化的服務組織（公司或企業）來承擔，但不應隨意冠名為合作社。如果政府對這樣的服務也提供補貼，則要對服務價格進行相應的規制，以使服務受體---農民能得到政府補貼服務所帶來的好處。
七、推進先行區現代農業的一二三產融合
最近國家很重視農村一二三產的融合發展，我覺得主要是指農業的一二三產融合發展，或農業的“接二連三”發展，它的本質是農業的縱向一體化和多功能發展。原因我個人認為主要是兩個方面，一是中國現在經濟增長處在下行期，產能過剩普遍，傳統工業加工制造業面臨艱難的轉型，不少企業停產和倒閉，農村勞動力就業壓力徒增，需要尋找新的增長空間和就業空間，推進農村或農業的一二三產融合發展也許具有這樣的效應。二是我國農業轉型發展和現代化發展本身也需要解決縱向一體發展，也即一二三產融合發展的問題，否則，不僅農業轉型發展和現代化發展難以實現，而且會對農民就業增收和農業競爭力提升帶來更大壓力。
農村（農業）一二三產業的融合有多種類型。從產業的角度看，首先是種養業的融合，也就是第一產業農業的融合。其次是產加銷的融合，也即農業的“接二連三”、縱向一體化或農業全產業鏈的經營。再次是與“農業+”有關的融合，如農業與休閑、與文化、與旅游、與養生、與體驗等的融合，這實際是農業的多功能發展和多業態發展。從融合的方式看，有重組型、延伸型、交叉型、滲透型、混合型。另外，還有橫向融合和縱向融合之分。農業一二三產業的融合還應該在產業融合的基礎上進行相應的拓展，如實現產業發展和美麗鄉村的融合（簡稱“產村融合”）；產業發展和新型城鎮化的融合（簡稱“產城融合”），這樣的多種融合，應該成為我們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建設追求的內涵與發展方向。
農村（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關鍵或基礎是培育好現代農業的經營主體。因為分散的小農和小規模的農業是難以實現農業一二三產融合的，同時，要建立起現代農業的經營體系和多元化的服務體系，推進農業多類型的適度規模經營。理想的農村（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應該是在推進農業產業化和互聯網化的同時，將相關經營主體與經營機制有機銜接和匹配。具體而言，就是要充分發揮現代農業經營主體，如專業大戶、家庭農場主、專業合作社帶頭人、農業企業家、現代農業紀經人、電商等在整個農業產業鏈的各個環節中的作用，并且將農業的家庭經營、合作經營、公司經營以及行業協調等機制進行有機組合，使經營主體與經營機制在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中發揮各自優勢，形成優勢互補和集成效率，這樣，就能確保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中，也即農業縱向一體化過程的組織制度和經營機制的效率。宿州目前在不少農業產業中形成的以農業龍頭企業領銜，農戶與合作社加盟的產業聯合體，在很大程度上講，就是通過一定的組織方式和利益機制，發揮了經營主體和經營機制的各自優勢，然后實現縱向融合的一種模式，值得認真總結和不斷完善。
農村（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的難點是把握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的度。在工商企業和資本不斷進入農業的今天，尤為重要的是要建立有利于廣大農民的一二三產業融合的利益機制，否則我們的農村（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就不是成功的。目前，中央高層既重視農村（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發展，又高度關注融合過程中能否確保農民利益。為此，除了我們經常講的一般意義上的利益或合約機制安排外，如下游企業按保護價、保證價或者其他優惠的方式收購上游農民生產的農產品；為農民提供優惠甚至于免費的技術服務與人員培訓；進行收益的二次分配等等，還應該重視幾點：一是在農業合作制基礎上培育與建立農民主導的股份合作制。尤其要鼓勵農民將土地作為股份參與其中，因為農民缺乏其它的股份化資本，土地股份化可以增加農民的收益。二是鼓勵合作社聯合發展、功能拓展和向下游延伸。我國合作社現在是數量，但規模普遍太小，難以形成競爭力和服務能力，鼓勵他們聯合起來，并不是搞兼并，而是通過聯合發展增強合作社的市場競爭力，向下游延伸和服務農民的能力。三是引導工商企業（資本）在農業縱向融合中進入適宜領域，主要是有市場需求，同時又不能勝任或難以勝任的領域，進入農業的工商企業(資本)應該與農民形成互補而不是互競關系，要與農民建立共贏機制，構建多種形式的利益共同體（如產業聯合體、農業綜合體、行業聯盟體等）。四是優化農業扶持政策。力求做到政策扶持精準化和準確到位，避免產業組織異化、主體行為扭曲。關于組織異化問題我們是有深刻教訓的。在上世紀50年代，我們曾建了農業生產合作社、農村信用合作社和供銷合作社，這些合作社一開始都是農民自己建的，也符合合作社的基本原則，然而很快就被當時脫離生產力發展的生產關系的變化所異化，成為名存實亡、眾所周知的所謂的合作社。從2007年開始，我們又開始發展農民專業合作社，發展勢頭也不錯，但最近又出現了合作社異化的跡象，不少合作社假冒違例，“掛羊頭賣狗肉”，究其原因，還是與政府有關，無非動因不同，上世紀我國合作社的異化是生產關系或意識形態主導的結果，而現在則與地方政府運用經濟手段與杠桿，熱衷打造有助于體現政績的形象工程有關，為了獲取政府支持，許多經營主體對組織進行改造與包裝，迎合政府需要。對于這一問題，希望在我們農業現代化先行區打造過程中要予以高度關注。
為此，當前這方面的重點是要厘清概念，精準扶持，比如，要明晰家庭農場的科學內涵，區別家庭經營與雇工經營的關系；明晰公司經營與合作經營的科學內涵，區別合作經營與股份合作經營的關系，避免政策誤導，組織異化。
關于農業一二三產業的融合度問題，實質上是農業縱向一體化的整合問題。高度的融合，可稱之為完全一體化的融合，反之，可稱之為不完全一體化的融合。在實踐中，究竟是選擇完全一體化的融合還是不完全一體化的融合，取決于融合對融合各方的收益與成本，前者是指融合可能帶來的規模收益、競爭力提升和交易費用降低，后者指融合可能帶來的組織治理成本或管理控制成本的加大，假定融合對規模收益和競爭力提升不產生影響，則能否達成完全一體化的融合，取決于融合過程中兩種成本變動率的關系，即融合所導致的交易成本的降低和控制成本的增加的關系。其機理是：融合意味著組織規模的擴大，而組織規模的擴大，則意味著交易關系由市場治理（交易）轉變為科層治理（交易），進而市場交易的成本會降低，但科層治理的成本會提高，當科層治理的成本大于市場交易的成本時，主體間的融合不會被接受，反之，融合仍會繼續。在不存在組織規模報酬的情況下，合理的融合度，或者說合理的組織規模，是這兩種成本變動率相等時的組織規模，因此，在推進農村（農業）一二三產業融合的過程中，不僅要重視融合的方式和利益機制的建構，而且要考慮影響產業融合的相關因素，科學把握產業融合的合理度，使產業融合產生理想的效益。
八、推進農業先行區的體制機制創新
我前面曾說，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創新和先行應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農業現代化模式的創新與先行，二是農業現代化體制的創新與先行。針對我國目前農業轉型發展的狀況和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建設思路，重點應推進以下三個方面的體制機制創新。
第一，進一步深化土地制度“三掛鉤”改革。即土地的增減掛鉤、人地掛鉤、城鄉掛鉤。這項改革在宿州已取得一定的成效，還需進一步深化與完善。土地“三掛鉤”改革中的“增減掛鉤”關系農地生產能力不減，是個總量問題；“人地掛鉤”關系農民土地基本權益不變，是個公平問題；而“城鄉掛鉤”關系土地用途結構改變，是個效率問題。在“三掛鉤”中，做好“增減掛鉤”與“人地掛鉤”是基礎和前提，如果處理不好這兩個“掛鉤”，“城鄉掛鉤”就會出問題，而沒有土地的“城鄉掛鉤”，農村土地的利用效率和價值就難以提高。土地“城鄉掛鉤”還需要解決好兩個關鍵性問題，一是土地“城鄉掛鉤”與新型城鎮化有機結合，著重解決好新型城鎮科學規劃和農村轉移人口的就業轉換與市民化問題；二是處理好“城鄉掛鉤”土地增值收益的合理分配問題，使失地農民得到合理的補償。最近的中央文件多次強調要推行新的“三掛鉤”政策，即財政轉移支付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相掛鉤；城鎮建設用地增加規模與吸納農業轉移人口數量掛鉤；城鎮基礎設施基建投資安排與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掛鉤。這個從政府財政支出角度的與農業勞動力轉移數量與轉移人口市民化的“三掛鉤”政策，如果能真正落地和有效推進，不僅對農村土地的“三掛鉤”會產生積極的推進作用，而且對現代農業發展和農業現代化先行區建設提供更好的發展空間，為此，希望宿州在這方面要大膽實踐，積極推進，做出示范。
第二，進一步深化農村集體經濟與產權制度改革。農村集體經濟制度改革與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既有聯系，又有區別。所謂聯系性，是因為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是農村集體經濟制度的核心，對農村集體產權制度的改革就是對農村集體經濟核心制度的改革。所謂區別性，是因為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不能涵蓋整個集體經濟制度的改革。農村集體經濟制度的改革還涉及集體資產（即“三資”）的管理問題，村集體經濟組織與鄉村基層組織以及鄉村治理的關系問題。就農村集體產權而言，對農民來說主要是三個權，一是農民土地承包經營權，二是農民宅基地和住房權，三是集體經濟資產和集體經營收益權。這三個權益或產權制度的改革，不僅僅是關系農民權益的問題，而且也關系到農村土地、勞動、資本三大要素的流動和優化配置，關系到農村土地的“三掛鉤”能否有效實施，農業現代化先行區以及新型城鎮化能否有效推進等問題。
當前，我國農村集體產權制度改革還有不少難點，一是農村土地“三權分置”后集體土地所有權和農民土地承包權的關系處理問題。這里涉及土地承包權的權屬問題，在我看來，這種為農民長久擁有的土地權利，已具有所有權的性質，但它不是完整的所有權，而是集體土地所有權在集體和農民之間的分割，由此，中國的農村土地產權已具有混合所有的性質，混合所有應該成為中國農村土地集體所有制的有效實現形式，不確認這一點，不僅農民的土地權益得不到充分的保障，而且對農村土地的流轉、抵押、繼承以及優化配置等都會帶來不同程度的制約和不確定性。此外，處理好集體土地所有權和農民土地承包權的關系問題，還涉及農民能否有償退出土地承包權的問題，這對于農民土地權益的進一步實現，農業轉移人口城市化與市民化的意義十分重大，不然的話，“兩棲人口”、“三留人口”現象在我國將長期存在。從中央近幾年的一號文件和國家相關部委的文件精神看，探索農民土地承包權有償退出問題已提到議事日程，總體上是很謹慎的，允許“有條件的地區探索農民土地承包權的有償退出”。所謂“有條件”，首先應該是已被城鎮化覆蓋的農村區域，這些地區的農村土地，有的已經被征用，有的已經“農轉非”，勞動力也基本上“非農化”，因而已不存在農業的承包經營問題，有償退出土地承包權實質上是個權益置換問題，具有可行性和必要性。其次，應該是農業勞動力已充分轉移和農村社會保障已經城鄉接軌，一體化運行的地區。不具備這些條件，包括土地承包權有償退出的農村土地制度的深化改革還是有一定風險的，從這一意義上講，破解城鄉二元結構，加快新型城鎮化，不僅對黨的“十八大”提出的城鄉發展一體化的戰略至關重要，而且對農村土地制度的深化改革也非常重要。
農民土地承包權有償退出還存在的一個難點是現行農村集體經濟制度的制約。由于我國農村集體經濟制度是一個建立在“三塊牌子一套班子”、功能多樣、成員鎖定、利益捆綁、運行封閉的社區集體經濟組織基礎上的獨特的集體經濟制度，在這樣的制度框架下，如果農民要有償退出土地承包權，只能是與所在的集體交易，同時，如果這種只有集體成員才擁有的權利還與其它的關聯權利相關聯，如與宅基地無償分配權，集體經濟收益分享權等相捆綁，那農民土地承包權的有償退出就不僅涉及承包權擁有者與集體或集體成員的交易問題，而且還涉及承包權擁有者在集體的其它關聯權利的處置問題，這些問題的解決，均與我國農村集體經濟制度的改革有關。目前，農村集體經濟制度的改革正在有序推進和探索中，相信會有比較理想的方案出臺。
二是集體經濟資產量化到社員后集體經濟能否發展壯大的問題。除了土地制度、宅基地與農民住房制度外，我國集體經濟的改革與發展還涉及集體經濟本身的資產與收益的制度安排問題，目前主要的思路是將農村土地承包經營權、宅基地與農民住房權、集體經濟資產與收益權這三權進行分立，對集體經濟的資產與收益進行股份合作化改革。具體的做法是對各類未分配（或未賦權）給社員的集體資源進行量化，然后以股權的形式在集體和集體成員間進行確權和頒證，使集體的產權更加明晰化，形成集體資源轉變為資產，資產轉變為股權，成員轉變為股東的股份合作集體經濟。同時，建立相應的產權交易機制，使集體成員（農民）不僅可以從股權中獲取集體發展的紅利，而且能夠在一定的范圍內交易這種權益。實踐表明，許多推行集體經濟股份合作制改革的農村集體經濟，不僅明晰了集體的產權歸屬，確保了農民的權益，而且盤活了集體的資源，拓展了集體經濟的發展空間和發展方式，大大增強了集體經濟的活力，實現了集體經濟的新發展和集體資產的保值增值。
當然，深化我國農村集體經濟與產權制度的改革還需要因地制宜和分類指導，不宜搞一刀切。我國有60萬個行政村，發展水平和特點差異很大，目前總體上可以分成三大類，一類是傳統農區的村社區。這類社區仍占農村的大部分，其特點是農民的生產與生活仍沒有分離，村內年輕人大多在外就業，集體經濟不是很強。第二類是已經轉型發展的農村新社區。如若干村莊合并的中心村就屬于這樣的類型，這樣的社區已基本實現生產和生活相分離，并且人口也相對集聚，社區公共服務體系已基本形成。第三類是城郊村、城中村或者鎮中村。這些都是城鎮化已經覆蓋或者即將覆蓋的農村社區，在這些社區，不僅農民的生產和生活已經分離，而且村集體的社區功能和經濟功能已經分離，并且不少農民的身份已經轉變為城鎮居民。很顯然，對于不同類型的農村的集體經濟的改革，既要同步推進，又要分類指導，要因村制宜、村民自主、多種模式、穩步推進。從長遠看，我認為我國農村集體經濟的改革思路與方向應該是：集體經濟從政社不分轉向政社分離；集體產權從單一所有轉向混合所有；農民權益從擁有使用權、經營權轉向財產權擁有；農民對集體土地等資源的占有從實物性占有轉向資產化和股權化占有；集體成員的權益從身份依附轉向契約依附；集體經濟的運行從封閉性轉向開放性；集體經濟的經營從名義上的雙層經營轉向實質上的雙層經營和股份合作經營。
第三，進一步建構有利于先行區發展的城鄉關系。要打造“接二連三”、多功多樣，并且能夠支撐新型城鎮化發展的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還需要按照黨的“十八大”所提出的推進城鄉發展一體化的思想，“加快完善城鄉發展一體化體制機制，形成以工促農、以城帶鄉、工農互惠、城鄉一體的新型工農、城鄉關系”。建立這樣的城鄉關系，從體制的角度講，就是要破解和消除中國獨特的城鄉二元結構，這種二元結構包含雙重性質的二元，一是基本公共權益的城鄉二元，二是財產權益的城鄉二元。城鄉二元結構在中國已有半個多世紀的歷史，其形成具有當時的時代背景。政權與政治高度集中下的城鄉二元結構，是中國長期來的非均衡發展方式、粗放型高速增長以及能夠集中力量辦大事、辦急事的重要制度基礎，這種制度對中國的發展既有貢獻，更有代價。前面我所闡述的深化農村集體經濟與產權制度的改革，是具有這方面深刻意涵的，因為產權既是公民基本財產權益的平等之要求，又是勞動、土地等基本生產要素在城鄉之間合理配置之要求，不消除這一制度障礙，不僅會產生社會的不公平，而且會導致要素配置扭曲，市場作用不能真正發揮。同樣，教育、醫療、養老等社會保障這些基本公共權益的城鄉二元和城鄉不平等，如果任其發展，足以導致城鄉對立、社會撕裂、政局動蕩等嚴重后果。
簡言之，我國的城鄉二元結構是由相關制度鎖定的，這種制度不僅與城鎮戶籍制度有關，而且與農村的產權制度和我國基本公共權益的供給制度等有關。城鎮戶籍制度的改革主要是解決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權益的非均等化問題，而財產權益的城鄉不平等問題要靠農村產權制度的改革來解決。農村產權制度與農村戶籍制度，與農村社區集體經濟制度密切有關，具有相當復雜性，涉及農村土地產權、農民宅基地與住房產權、農村集體經濟收益與其它資產等產權問題。基本公共權益的供給制度則與教育、醫療、養老等社保制度有關，這一制度在我國不僅具有城鄉二元的特性，而且帶有明顯的地方化供給特點，即本地政府負責本地老百姓的社會保障供給，當農村人口出現跨地區，尤其是跨省區流動的情況下，進城人口，尤其是來自外省區的農村進城人口的社會保障和市民化問題，就成了一個非常棘手的問題。中央目前非常重視農業轉移進城人口的市民化問題，不僅放開大多數城市的戶籍控制，而且針對已進城和即將進城的農村人口，提出到2020年要解決“三個一億人”的市民化，以推進以人為本的城鎮化的進程，實現工業化、城鎮化和農業現代化的協調發展。就我個人認為，要從根本上消除城鄉二元結構，實現城鄉發展一體化，從體制機制的角度講，有必要同步推進三大聯動的改革。
一是推進城鄉聯動的制度改革。“城鄉聯動”改革就是城市推進戶籍制度改革，以實現基本公共權益城鄉人口的均等化，尤其是本地區農業轉移人口的市民化；農村則重點推進產權制度改革，以實現財產權益城鄉人口的平等化。二是推進區域聯動的制度改革。“區域聯動”改革就是要推進與跨地區（主要是跨省區）相關的人口流入地和流出地的聯動改革，以實現按人享有的地方性公共品（權益）的跨地區流動與交易以及流入地對跨地區流入人口的基本公共服務的覆蓋，進而實現跨地區農業轉移人口的市民化。三是推進上下聯動的制度改革。所謂“上下聯動”改革，就是要推進中央政府和地方政府的聯動改革，這項改革高層已在積極推進中，重點是理順中央和地方在財權與事權上的關系，中央轉移支付與地方解決農業轉移人口市民化掛鉤，盡快實現社會保障等基本公共權益的全國通兌和一體化運行。在上述三大聯動的制度改革中，屬于地方范圍的“城鄉聯動”改革，只要國家明確思路，給地方賦權，相信地方政府能積極探索解決，但“區域聯動”改革和“上下聯動”改革還需要通過相關地區的協同，尤其是中央政府對這兩項改革的頂層設計和推動，改革才能達到預期目標。
限于時間關系，今天就講這么多。有些問題只是點了個題，希望以后能與大家作進一步的交流與探討。謝謝大家。
本文為作者2016年6月27日在安徽宿州報告會上所作的“打造宿州創新型農業現代化先行區”的講話錄音整理與修改稿。完稿時間為2016年9月6日。
（作者：黃祖輝，浙江大學中國農村發展研究院院長、教授，浙江大學求是特聘教授。）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浙大卡特三農智庫 微信公眾號
(掃一掃，更多精彩內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