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中央1號文件指出,要充分發揮農業產品供給、生態屏障、文化傳承等功能,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鄉村振興道路。空間的多功能化是促進鄉村由傳統的生產空間向現代消費空間進行轉型升級的重要實踐,也是促進農民增加財產性收入、最終實現共同富裕的方式和手段。近年來,因外出務工人員的增多和城鎮人口的轉移,鄉村“空心化”不斷加劇,由此所帶來的鄉村供給短缺、功能弱化等問題日趨嚴重[1],制約了鄉村的可持續發展,不利于農村現代化的實現。引導社會資本向農業農村領域注入,推進鄉村的空間商品化進程成為解決這一矛盾的新途徑。空間商品化作為當前鄉村地理學重要研究命題,是在鄉村后生產主義的轉型中進行空間重構的背景下提出來的。學者們主要從鄉村空間商品化的驅動機制、發展模式及實現路徑進行研究,但既有的研究多引用西方的理論發展與應用,空間商品化的實現路徑以“鄉村旅游”為主,研究的案例區也集中于經濟發達地區或者大都市周邊,對微觀尺度的研究更是寥寥[2,3]。
那么,空間商品化理論在資源稟賦、產業格局與中國較為相似的日本如何實踐,空間商品化中鄉村旅游以外的多路徑如何形成,是否有微觀案例可供借鑒?針對以上問題,本文以日本空間商品化實踐中形成了四種典型類型的岐阜縣白川村為例,對其形成的過程、實踐的成果以及影響因素進行論述,以期為具有類似資源特征的中國鄉村通過空間商品化的實踐,開發鄉村的多樣功能,實現鄉村振興提供可供借鑒的參考。
1鄉村空間商品化理論的提出及其在日本的實踐
1.1鄉村空間商品化理論的提出
空間商品化理論的相關研究最早可以追溯到20世紀70年代法國學者列斐伏爾所著的《空間的生產》一書,他在著作中創造性地提出了空間生產理論,認為空間是社會的產物[4],空間不僅僅是“容器”,也并非預先給定的實體,而是被有意生產的[5],空間的生產就是空間被開發、設計、使用和改造的全過程[6]。換句話說,即空間自身直接與生產相關,生產以空間為對象,同時空間具有作為消費對象的功能,空間作為一種被人類主體有意識活動不斷生產出來的物質,可以作為商品被消費,這是空間商品化的理論基礎。列斐伏爾的空間生產理論被翻譯到英語世界后開始在國際地理學界傳播,加拿大、韓國和日本等開始對本國典型地區進行鄉村空間商品化的發展研究。鄉村空間商品化真正作為一項農村政策被發展起來是在英國撒切爾執政時期[7],隨后傳播到世界各國。Woods將其界定為:“通過觀光活動和外部人員的房地產投資、農村產品的買賣、利用農村形象推銷農產品和其他商品等,達到銷售農村資源這一目的”[8]。鄉村空間商品化所反映的是現代鄉村空間以物質生產為主的作用相對降低,而作為非物質性產品的消費空間的作用正在逐步增強[8,9,10],即除了蔬菜、水果、谷物等傳統的農產品之外,鄉村空間下的所有事物,包括鄉村景觀、土地、文化,甚至居民的生活方式等事物逐漸成為可供消費的商品。在目前已有的研究中,對其具體包含的內容有多樣的見解,有學者認為其包括乳制品和蔬菜水果等“既存農產品”的消費,為了健康、流行的“新農產品”的消費和“反城市化”而前往郊區居住與利用鄉村空間進行“休閑觀光”的消費[11];而有的學者認為其包括了居住、旅游、娛樂以及體驗場所的消費[12]。
1.2鄉村空間商品化在日本的實踐
日本的鄉村空間商品化是伴隨著鄉村振興政策的實施而發展起來的。第二次世界大戰后的日本城市化進程速度迅猛,從而造成鄉村經濟的衰落。為了振興鄉村,日本于1961年頒布了《農業基本法》,重點改善農業結構[13],1969年制定的《農業振興法》形成鄉村振興的雛形,1999年提出的《食品·農業·農村基本法》將發掘農業多種功能與農業持續發展列為施政目標[14]。同時,日本農林水產省設立農村振興局,并在各個地區的農政局設立農村振興部,確保各個地區的振興活動能得到切實的政策保障與資金支持。至此,日本在全國開展了以開發鄉村多種功能為目標的空間商品化運動,并逐漸根據地形差異展開不同類型的商品化以促進地區振興的實現。
伴隨著鄉村空間商品化實踐的探索,相關研究也得到發展。針對日本各地區鄉村空間商品化的進程,以筑波大學田林明為首的研究者開展了廣泛的研究,具體包括日本鄉村空間商品化基本狀況[7]、社會經濟背景[15]以及文化背景的闡述[16];研究的地區主要集中在那須地區[17]、山形縣[18]、靜岡市久能地區[19]和首都圈周邊城市[20]等。最終研究總結了農產品供給空間[7]、娛樂和旅游等消費供給空間[17]、鄉村居住空間[21]和鄉村景觀空間[18]等四種空間商品化類型。
由此可見,空間商品化是實現鄉村振興的重要方式和手段。在日本,關于通過空間商品化實現鄉村振興的實踐已進行了比較多的嘗試,并形成了全國范圍內根據區域資源優勢進行差別商品化的格局。
2 白川村的空間商品化與鄉村振興實踐解析
2.1白川村概況
白川村位于日本岐阜縣西北部,與富山縣相連,西面經過白山山系與石川縣形成邊界。白川村被陡峭險峻群山包圍,村內面積為356.64千米2,其中95.7%的面積為山林,耕地面積占比僅不到0.4%,是典型的山村。由于該村位于大山深處,處于日本少有的豪雪地帶,冬季降雪量極大,阻隔了其與外界的交流,曾被稱為“大陸孤島”“秘境”。這樣特殊的地理環境導致了白川村很長一段時間處于一個閉塞的狀態,村民長期處于生產主義主導的農業生產活動中。直到1921年,日本近代著名的經濟學家福田德三在其著作《國民經濟講話》中論述人類社會的婚姻和家族制度的發展時,將白川村的大家族制定為原始家族的形態加以介紹,白川村才獲得日本國民的關注[22]。1995年,“白川鄉與五箇山合掌造聚落”1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入選《世界遺產名錄》,白川村逐漸為世人熟知。
2.2空間商品化視角下白川村鄉村振興的實踐
2.2.1白川村農產品供給空間的商品化
白川村坐落于艱險高山中蜿蜒而過的莊川兩旁,耕地面積狹小,且由于氣候的原因,雖然一直以來都是以農業為主體,但實際的糧食自給率不高。在19世紀后半期的農產品生產中,主要是以養蠶制絲業和水稻種植為主。白川村兩旁的高山給桑樹種植提供了很大的便利,因此當地開始興起養蠶業并且不斷擴大其規模。至1881年,白川村的生絲產量達到了1 083千克[23],在當時飛騨地區的生絲生產中占據重要地位,后受到“昭和恐慌”的影響,白川村的養蠶制絲業開始走向衰落,直至1979年消失[24]。
白川村的水稻種植區域主要在莊川兩岸的平野上,由于地形、土壤以及水利等原因,一直以來白川村以鳩谷、大牧村落為主的中部地帶大米產量最高,而南部和北部地帶則仍需要從外部購入大米[23]。作為主要的糧食來源,水稻種植一直被延續下來,成為白川村主要農作物,直到白川村荻町合掌造聚落成功認定為世界文化遺產,沿著舊國道兩邊大量農田被建筑設施取代,荻町周邊的耕地面積開始減少[25],水稻種植逐漸衰落。為了防止水田棄耕引起農地荒廢的連鎖反應,世界文化遺產白川鄉合掌造保護財團于2004年與農地所有者簽訂土地無償租賃合同,對農地進行直接維持管理,將所收獲的大米進行銷售,并于2006年注冊“白川鄉新米”這一商標,將大米品牌化,確立地產地消的銷售形態。除了這些直接農產品出售外,隨著白川村知名度的提高,游客大量來訪,本地村民開始利用當地生產的作物進行加工,生產出帶有當地特色的農產品,例如“結心酒”2和“結點心”等,在村內設置直賣所或者特產店進行售賣。同時,著眼于自身的地域資源,白川村構建了“白川鄉產品”這一品牌,目的在于結合當地資源與生產者的創意,提高與其他產品的差別化,豐富白川村地區的特產種類,在加工農產品銷售方面實現品牌振興。
近年來,白川村地區開始實施地域農業振興計劃,吸引年輕人返村加入到地域振興中來,同時開始尋求多樣化耕地利用,根據自然條件栽培適應氣候的蔬菜。其中以白川村戶野地區大田農場最為典型,大田農場由大田夫婦建立,從栽培大米和大蒜開始,探索少農藥少化肥的精細化耕種,擴充到蕎麥、西蘭花等多種蔬菜的種植。大田農場生產的大米還在2020年獲得第22屆米·食味分析鑒定競賽國際大會的金獎。
由此可見,空間的商品化實踐首先是以農業生產為核心的,農產品的供給是鄉村空間最原始的機能,最初是直接出售剩余農作物,而后隨著人們健康意識以及環境保護意識的增強,鄉村空間開始有機栽培或者生產無農藥的新型農作物以迎合消費者的消費傾向,逐漸形成從生產主義向后生產主義空間轉變的趨勢。
2.2.2白川村娛樂和旅游消費供給空間的商品化
白川村由于交通不便,長期處于閉塞狀態,休閑娛樂型消費產品在1933年之前還未出現,直到開通了從莊川到白川村平瀨地區的公共汽車[26],交通設施的完善使外部人員的進入變得容易,刺激了當時飛騨地區以下呂溫泉為中心的觀光活動。下呂溫泉的管理者久保太四郎聯合名古屋電臺的鬼頭素朗、時任為文組成了鄉土資源調查會,開始積極地宣傳白川村的觀光活動。調查會將白川村的歷史以及地理風俗等做成廣播節目進行播放,發行了《白川村觀光指南》等,將白川村的原始風貌及其獨特魅力展現給世人,日本居民漸漸將白川村作為憧憬中的“世外桃源”。由于地形以及氣候的原因,這一時期的白川村旅游資源商品化的內容主要為滑雪場以及溫泉館。
1960年,白川村依靠御母衣大壩的修建,在莊川沿岸的小集落附近出現了以工人為主要消費群體的零星商業和服務業,形成了消費供給空間商品化的萌芽時期。但隨著工事的完成,工人撤退,當地的第三產業發展也開始衰退。為了挽救進入危機的地區經濟,白川村依靠得天獨厚的自然環境,于1969年開設了白弓滑雪場,最早作為周邊地區居民休閑娛樂的場所,隨后也成為了白川村吸引外來游客的重要景點。除此之外,白川村充分利用白山富含美容成分的溫泉水,在山腳以及平瀨地區開設溫泉館,1980年白川鄉平瀨溫泉被環境省指定為國民保養溫泉地,從而名聲大噪,1989年開發了大白川露天溫泉后更是吸引了大批游客前來體驗,慢慢延伸出溫泉館性質的民宿以及旅館,之后在白川鄉荻町集落沿著國道156號向前推進約10千米的地方逐漸形成了平瀨溫泉街。除了滑雪和溫泉的體驗型旅游,白川鄉還利用白山國立公園的優美景色以及白水瀑布、白水湖等景點發展了自然觀光旅游。當地旅游業的發展帶動了地區經濟的增長,形成了消費供給空間商品化的發展時期。
隨著荻町合掌造聚落保護運動的推進,白川村也因此逐漸將發展的重點從平瀨轉移至荻町地區,白川村的合掌造成為空間商品化的重要產品,主要包括以下三方面:一是開放了具有代表性的合掌造建筑作為參觀場所,如將1995年被指定為國家重要文化遺產、白川村具有代表性的合掌造家屋“和田家”開放為觀光建筑,在內部展示了和田家世代使用的遺物以及家具,使游客能夠近距離感受舊時合掌造住民的生活空間。二是開發合掌造建筑的其他功能,如1971年將荒廢的合掌造建筑遷建改造為合掌造民家博物館,使游客在游覽過程中充分了解白川村,同時還作為學校教育和研修的場所。三是合掌造建筑異地移建。修建御母衣大壩時期,為了保存附近分散的合掌造建筑,出現了對廢棄的合掌造房屋進行遷移到異地、改作他用的情況,如1962年在文化遺產保護協會的技術指導下移建到下呂溫泉的舊大戶家和舊遠山家合掌造。
通過這些實踐,白川村逐漸完善了面向旅游消費的村落文化遺產空間商品化,吸引了國內外大量游客的來訪(圖1)。
圖1 1989—2019年白川鄉旅游人數
資料來源:日本白川鄉官網。
由此可見,休閑娛樂是鄉村空間商品化最主要的構成要素,主要是通過完善原有景點設施以及增加地方特色景觀豐富游客消費項目,形成豐富的休閑娛樂型商品化空間。白川村經過以溫泉和滑雪為中心的休閑體驗空間的發展以及以合掌造聚落為主的遺產觀光空間的發展兩個階段,使得白川村從傳統的農業生產空間轉型為消費空間,賦予了鄉村空間新的功能。
2.2.3白川村鄉村居住空間的商品化
白川村從1934年發展溫泉旅游以來雖游客絡繹不絕,但大多都是一日游,為了延長游客停留時間,1967年,村民開始將合掌造建筑改造成民宿吸引游客入住,到1974年,合掌造式民宿達到了20間[27],分布在荻町及其周邊地區。隨著合掌造聚落聞名于世界,國內外慕名而來的游客劇增,當地的住宿業得到了長足發展,目前白川村地區共開設了44間旅館,除了荻町的合掌造民宿,平瀨、鳩谷和飯島地區也相繼開設具有不同特色的旅館,如平瀨地區依靠平瀨溫泉的優勢,主打溫泉旅館主題吸引游客,同時還為客人提供當地綠色食材做成的田園料理。隨著住宿設施的完善,2019年白川村住宿游客的數量增加到10.6萬人,白川村開始形成居民住宿空間的商品化。
作為一個被高山環繞的小山村,白川村人口數量稀少,2020年總人口僅為1 487人(圖2),其中1954年和2000年兩次人口劇增都是因為周邊地區修建基礎設施帶來大量工人的入住,隨著工事的完成、工人的撤走,當地人口數量便開始減少[28]。在白川村人口減少和老齡化的背景下,該村開始探索外部人口引入,以增加地區活力、促進地區振興。2014年白川村實行《城鎮·人口·事業創生法》,力圖吸引更多對農村生活向往的城市居民入遷,采取了提供臨時住所的移民體驗項目;為新村民提供有吸引力的住房;舉辦面向有意移居者的交流活動;在飛騨地區通過公私合作促進移居等措施[28]。經過努力,白川村移居者數量在2009—2018年,每年平均增加56人[29]。鑒于這些措施有顯著的成果,白川村在2019年制定了第二次綜合戰略,提出一系列活動以增強移居者對當地的歸屬感,進一步完善移居政策。例如,定期開展移居者與當地村民接觸的歡迎會、交流會以及新年會;提高白川村學校教育水平,促進教育移居等。
圖2 1920—2020年白川村人口數量
資料來源:日本總務省《國勢調查》。
由此可見,居住型鄉村空間商品化是城市居民通過購買、租賃農村房產實現享受農村自然、文化資源或農村地區通過政策吸引城市居民前往定居就業。這一類型指向農村房產空間的商品化,是鄉村空間商品化隨著時代發展而形成的新類型。這也使得空間商品化出現了鄉村旅游消費以外的其他功能,有效滿足了城市居民對鄉村生活的想象和體驗。
2.2.4白川村鄉村景觀空間的商品化
白川村被稱為“日本人的家鄉”,這是由白川村優美而傳統的景觀決定的,其景觀的塑造和維護由來已久,早在1971年白川村就成立了以青年人為中心的白川鄉荻町集落自然環境保護協會,先后于1971年及1973年頒布了《白川鄉荻町部落自然環境保護居民憲章》和《保護白川村自然環境的相關條例》,規定了關于合掌造房屋“不賣”“不租”“不損壞”的三不原則、房屋樣式的統一性、禁止隨意對房屋外部進行改裝、禁止隨意張貼廣告等,維護了合掌造聚落建筑的整體景觀。白川村兩旁大面積的森林也受到了保護,山林和茅場于1976年被選定為有形保存對象,并在《岐阜縣自然環境保護條例》中選定為保護地區[30]。除此之外,為了景觀的協調,房屋周邊荒棄的水田也得到了復耕。2001年,世界文化遺產白川鄉合掌造保護財團聯合白川鄉荻町集落自然環境保護協會以及工商業人士開始對休耕田進行復耕,試栽水稻和香瓜。隨著游客的增多,荻町地區車輛的進入量也持續增長,遺產區及周邊開設了私人停車場,但未經過規劃,破壞了當地的景觀。于是遺產保護財團多次與荻町居民進行對話,同時開始限制大型車輛入內,于2012年成功廢止了集落經營的私人停車場[31],保存了集落景觀的原始性。景觀的維護使白川村始終保持著其獨特的原始風貌不受破壞,給游客獨特體驗的同時也給當地居民帶來優美的生活環境。
白川村由于長期閉塞,傳統文化習俗得以保存,蘊含豐富的非物質文化資源,包括“獅子舞”和“濁酒祭”等。目前荻町地區的水田耕作逐漸演變成為旅游項目,每年5月下旬左右舉辦“白川鄉插秧祭”,讓游客觀賞古時候插秧的景象。而到9月末至10月,白川村會舉行祈求五谷豐登、家庭平安、鄉里和平的“濁酒節”,將米酒作為神酒供參拜者和遠道而來的客人享用,同時將這一風俗展示在游客面前,通過共同享用美酒的方式將游客與村民融合在一起。游客在拜訪白川村時,不僅僅觀賞了當地的景觀,通過參與各項活動,也了解了當地的文化。對于村民來說,這類節慶活動的舉辦,使年輕人加深了對傳統文化的理解,從而更加熱愛故土。
由此可見,景觀空間商品化是通過維護、管理農村景觀以及理解當地社會、文化來提高訪客游玩質量和村民家鄉自豪感以及歸屬感。注重本土景觀的維持,在保有地方性的前提下進行景觀空間的商品化,使得鄉村空間重構過程中維持了鄉土的“原真性”。
2.2.5白川村空間商品化實踐總結
白川村在鄉村振興的施政背景下,圍繞區域內的自然和文化資源稟賦,通過開發鄉村多樣功能和對空間商品化的實踐,發展出重疊多元的空間商品化類型,最終實現了鄉村振興(圖3)。
圖3 白川村空間商品化的實踐
一方面,白川村利用獨特的資源稟賦實現了多樣類型鄉村空間商品化。白川村依靠其獨特的高山地形,先發展了以溫泉和滑雪為主的休閑體驗旅游,而后又利用世界文化遺產合掌造民居為中心發展了遺產旅游,充分利用自身特性形成獨具特色的娛樂和旅游等消費供給空間商品化。不僅如此,還利用“最后的秘境”等廣告語進行情感營銷,吸引游客留宿和外來人口的移居,形成了城市居民農村居住空間的商品化。為了進一步渲染“日本人的家鄉”,白川村維護其具有地區特色的自然景觀和文化景觀,努力營造“鄉愁”元素,逐漸形成農村景觀空間商品化。
另一方面,白川村利用品牌化和產業化推動了空間商品化。在白川村空間商品化的過程中,世界文化遺產的入選起到了十分關鍵的作用。在成為世界文化遺產保護區前的白川村主要依靠當地獨特的自然環境以及傳統文化吸引部分國內游客,商品化程度不高。直到白川鄉合掌造聚落入選世界文化遺產,白川村才聞名于世,吸引了大批國內外游客的來訪,促進了農產品的多元化加工出售和消費供給空間的擴大,白川村也因此利用“世界遺產保護區”的名聲吸引了許多移居者的興趣,同時限制了許多破壞景觀活動的發生,較好保存了當地原始景觀,保證了游客的游覽質量以及當地村民的生活環境。世界遺產的入選使白川村商品化的范圍擴大,逐漸形成了空間商品化的多元類型。
3 結論與啟示
3.1結論
本文以白川村為例,從微觀上研究了遠離大都市的日本鄉村進行空間商品化的實踐探索以及形成的四種類型,實踐路徑上除了娛樂和旅游等消費供給空間,還包括農產品供給空間、農村居住空間、農村景觀空間的商品化等,對已有關于空間商品化的路徑研究進行了相應的補充。
從發展過程來看,白川村空間的商品化起始于鄉村空間中各類產品與資源的商品化,隨著商品化程度的不斷加深,商品化的對象逐漸擴展到鄉村空間整體,鄉村空間的整體價值凸顯。
從其發展機制來看,充分挖掘地方獨特資源價值是實現鄉村空間商品化的基礎,地方品牌化和產業化有力推動鄉村空間商品化發展,一系列景觀保護政策與人才人員流動是鄉村空間商品化推動鄉村振興長遠發展的保障。
3.2白川村空間商品化的實踐對中國鄉村振興的啟示
2020年中國脫貧攻堅戰取得偉大勝利后,所要面對的后續難題便是如何在此基礎上實現鄉村振興。目前“產業興旺”是鄉村振興戰略的根本,深挖農民增收新空間、突破農業產業本身與積極探索多路徑轉型是首要任務。鄉村空間商品化是鄉村空間生產轉型的主要驅動[3],然而目前中國農村在空間商品化上的探索有限。日本鄉村振興戰略的歷史較悠久,許多地區通過鄉村空間商品化的實踐實現了鄉村振興,特別是利用世界文化遺產發展旅游業帶動空間商品化發展實現鄉村振興的白川村,其空間商品化形成的四種類型對于中國鄉村通過空間商品化實現鄉村振興具有重要的啟示作用。
3.2.1挖掘資源優勢,尋求特色實現路徑
農村空間商品化涉及鄉村社會、經濟、文化、生態等各層面結構的重塑。各地資源基礎條件不一樣,實現路徑也不一樣。應統籌考慮鄉村的資源特殊性、交通區位、文化底蘊、風貌保存完整度、產業基礎等資源條件,尋求特色路徑。無論是以率先進行特色農產品的空間商品化帶動住宿、民俗體驗、休閑娛樂等的空間商品化,還是先期利用村落文化與景觀發展鄉村旅游再帶動整村的空間商品化,最終都要推動鄉村空間逐步由單一的農業生產空間向生產與消費相結合的多功能空間轉變,以促進鄉村振興。
3.2.2構建鄉村品牌,推動特色空間發展
鄉村品牌化能夠適應品牌消費時代的發展,能夠創造出無形勝有形的發展效果,白川村的品牌化發展已充分證明了這一點。截至2020年年底,農業農村部已推介及認定3 274個“一村一品”示范村鎮。這些村鎮在產品屬性、品牌形象、功能價值、營銷方式上特色鮮明,品牌效應明顯,注冊商標達1.46萬個。其他鄉村均可通過農業企業品牌、農業產品品牌、鄉村旅游品牌發展,構建鄉村品牌生態體系,提高鄉村競爭力。最終構建能夠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需求的多元化、高附加值的鄉村特色空間。
3.2.3建設美麗鄉村,實現鄉村整體空間商品化
美麗鄉村建設是當前推進鄉村振興的重要載體。一方面,要注重保護生態環境,以“兩山”理論、農業綠色理念持續改善農村人居環境、加強鄉村生態保護和修復建設生態宜居的美麗鄉村;另一方面,大力繁榮發展農村文化,保護傳承好優秀的鄉村傳統文化,讓村民與游客均能享受到更加豐富多彩的精神文化生活。在統籌自然景觀與人文景觀的基礎上實現鄉村空間商品化,提升鄉村整體空間價值。
3.2.4促進城鄉人員流動,實現鄉村空間商品化保障
人員在城鄉之間的雙向流動是實現鄉村空間商品化的關鍵。在進行鄉村空間商品化實踐中,要注重提高年輕村民對于地域資源的認識,增強對當地文化的認同感、對地區的歸屬感,以吸引更多年輕人返鄉創業。在發展特色消費空間的同時,也要在吸納周邊城鎮居民入駐、吸收周邊城鎮勞動力及資金的功課上做文章,更需要出臺相關政策鼓勵城市居民到農村消費、休閑、就業創業或定居,以形成鄉村空間商品化的系統保障,推動鄉村振興的實現。
(作者何銀春系湖南師范大學旅游學院講師、何淑微系湖南師范大學研究生、曾斌丹系湖南師范大學講師,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世界農業. 20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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