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引言
家庭權力與村莊權力是研究農村婦女權力的兩股分支。現有對農村婦女權力的研究大多遵循傳統的理論脈絡,集中于單一場域,或對家庭權力或對村莊權力分別進行闡釋。很少有研究將家庭與村莊空間下的婦女權力結合起來進行分析。
本研究基于陜西省朱王村的調查發現,村莊內依舊遵循傳統的“男主外、女主內”的性別分工,婦女對家庭的貢獻無法用量化的經濟指標衡量,卻在家庭權力中處于主導地位,同時在村莊權力中處于邊緣地位。同一村莊格局下,婦女的家庭與村莊權力存在明顯的落差。這種落差如何形成以及婦女權力如何建構是本文的研究重點。
2、家庭與村莊核心功能的變遷
傳統社會相對封閉的村莊系統下,無論是家庭還是村莊都具有集生產、生活等于一體的多重共生性的功能。家庭具有多重功能。隨著現代化的推進與社會的發展,在國家政策、市場經濟、倫理文化等因素變動的影響下,家庭與村莊的功能也隨之變遷,家庭以及村莊的功能部分社會化已成為普遍事實。
家庭核心功能
雷潔瓊等提出家庭核心功能的概念,家庭核心功能指的是在家庭的諸多功能中,與一定的生產方式相適應,具體體現著一定社會的家庭制度和家庭本質的功能,也是家庭最重要的功能。
生產功能為主
新中國成立前后至經濟體制改革前的我國農村,以及在經濟體制改革后許多偏遠的農村地區,家庭的生產方式以傳統的小農生產的生產方式為主,這就決定了家庭的生產功能是家庭的核心功能,并在其他家庭功能中處于支配地位。
生活功能為主
隨著工業化及市場經濟的發展,自給自足的小農經濟已退出農村家庭的生產模式,外出務工的潮流下,在家庭之外的公共領域中以勞動力獲得工資的形式成為許多農村人的謀生手段。以土地為基礎的農業生產也在市場經濟的全面滲透下剝離了傳統的自給自足的特征,農業生產更多地顯現出市場化與工業化的時代烙印。伴隨家庭生產功能的衰弱,家庭核心功能轉變為以滿足家庭各成員的個體需求,處理日常家庭事務,調和家庭成員關系等的生活功能為主。
生產功能為主——生活功能為主
家庭核心功能的變遷引發了婦女家庭權力的改變。傳統的小農經濟生產方式下,家庭的核心功能為生產功能,家庭生產中男性較女性具有先天的優勢,“男主外”在以生產功能為家庭核心功能的情況下,以量化、可視的生產勞動成為對家庭功能的主要貢獻者。家庭核心功能從生產向生活轉變,家庭權力格局中,“婦女當家”應運而生。與家庭核心功能相對應的村莊社區的核心功能,因村莊農業生產方式及農地的具體情況不同而有所差異。
3、家庭與村莊權力中婦女的權力
婦女的家庭與村莊權力,即婦女在家庭與村莊的日常實踐所掌握的權力的穩定性。婦女以在夫妻關系、代際關系中的財產控制權及話語權獲得家庭權力中的當家權。同時,婦女在參與村莊社會事務中無社會權威,在參政議政中又無政治權威,形成了村莊權力格局中的邊緣性地位。
家庭權力中婦女的話語權
家庭權力關系可通過家庭成員關系尤其是夫妻關系來操作。但是家庭結構中不僅包括橫向的夫妻軸還包括了縱向的父子軸,因此婦女地位的衡量需要綜合考慮夫妻關系與代際關系。婦女在家庭權力中的地位,可通過關系互動中的主導權、家庭財產控制權及具體實踐過程中的話語權(即享有的威望)來探討。
首先,妻子主導夫妻親密關系。其次,妻子在家庭中具有財產控制權。再次,妻子在家庭中更具話語權。最后,“親姻親遠宗親”的家庭關系網絡體現了婦女地位的提升。在日常生活實踐中,代際關系尤其是婆媳關系中通常是兒媳占上風,集中體現在話語主導權的掌握。
村莊權力中婦女的邊緣性
政治參與與社會參與也是村莊權力格局中婦女地位的參照標準。兩種公共參與中的性別話語權分別代表了男性與女性在村莊中所具有的政治權威及社會權威。男性在公共參與中具有雙重權威的累加性,掌握了村莊公共空間中的話語權。而婦女在村莊公共空間中既無社會權威又無政治權威,在村莊權力中處于邊緣性地位。
無政治權威
村莊內政治資源的分配不公及村委會成員的性別比例嚴重失衡,婦女所擁有的政治資源匱乏。婦女參政議政的現狀可概括為數量少、比例低、擔任職務少、參政議政程度低。同時婦女的參政意識不強,她們本身沒有參政議政的熱情,認為參政議政是男性的職責。
無社會權威
紅白事、廟會等社會性事務由男性作為領導者,掌握事務運行的話語權,婦女只能在其中作為“打下手”的被支配者。村民普遍認為婦女不能擔任社會事務的領導者,既是因既往傳統,又是因為男性比女性更具備社會事務的領導者所需要的威望、公心、能力。
4、婦女權力的建構機制
生活功能成為家庭的核心功能,形成了家庭權力中婦女當家的地位。村莊核心功能依然是生產功能,所建構的是村莊權力中婦女的邊緣性。
家庭生活功能與婦女當家
“女主內”的勞動及情感貢獻
村莊家庭生活功能下“男主外,女主內”的家庭分工凸顯了婦女對家庭的貢獻,從而抬高了婦女的家庭地位。隨著家庭核心功能由生產功能向生活功能的轉變,婦女對家庭生活的勞動及情感貢獻越發明晰以及被認可,“女主內”反而成為家庭權力格局中婦女可以獲得當家權的一個重要前提。
以婦女為核心的關系資源
家庭內部關系及家庭與鄰里、親屬的關系也是家庭生活功能的重要組成部分。在姻親關系實踐與再生產中,婦女通過自主性的建構,使姻親關系逐漸成為家庭經濟互助、勞動交換等事宜的最重要對象。在家庭生活功能的格局下,家庭內外部的關系網絡呈現明顯的“偏重婦女”的色彩。
婚姻市場的失衡
婦女在生活功能中的重要性使得家庭中婦女的角色不可替代,婚姻市場的失衡,抬高了婦女的家庭地位。朱王村是當地有名的計劃生育政策執行嚴格的村莊,而村內又素來有偏好生兒子的傳統,進而導致村內男女性別比的結構性失衡?;橐鍪袌錾夏信詣e的失衡以及婚姻成本的增加,使得男性結婚難,而女性即使離婚后再婚也非常容易。女性在婚姻市場上的優勢,奠定了婦女當家的基礎。
總之,在家庭核心功能為生活功能的格局下,“女主內”對家庭勞動、情感及家庭關系資源的核心的貢獻變得非常重要而有意義,加上婚姻市場的失衡在建構了婦女當家的家庭權力。
村莊生產功能與婦女邊緣性
村莊生產功能下婦女的先天弱勢。村莊社區的核心功能為生產功能,女性與男性相比既無掌握村莊話語權的歷史傳統,也無參與村莊公共事務、村莊治理的實踐經驗。
主體性的缺乏
村莊生產功能下,婦女缺乏主體性,被排除在公共領域的執行者之外而無自主性的抗爭,對基于性別差異所建構的村莊公共領域的男性話語體系持理所應當的態度。
污名化的婦女
以土地為基礎的村莊生產功能,把村莊內家庭緊密連接成一個村莊共同體,村莊既有社會關聯又有利益關聯,同時產生了公共的輿論評價。婦女在村莊社區中表現出嚴重的家庭性偏向,必然會在村莊中引起某些事件相關者的不滿,這成為她們被污名化的導火索。
概言之,由于村莊社區生產功能的限制,婦女在其中無優勢條件,也無主體性,反而因在村莊公共空間爭取家庭利益的最大化,為家庭生活功能付出而呈現出刻板的污名化形象,從而強化了婦女在村莊權力格局中的邊緣性地位。
5、婦女權力地位的保護
關注婦女發展,提高婦女的家庭及社會地位一直以來都是婦女自身及社會發展的主客觀訴求。隨著社會的進步,關于婦女保護的各項法律及規章制度越來越完善,為婦女地位的提升提供了重要的保障。在當今一些農村地區,婦女家庭地位的提升雖然有目共睹,但在村莊權力格局下的地位提升有限。
農村婦女處在家庭與村莊雙重空間格局下,家庭與村莊的結構功能客觀上影響婦女地位的提升。因此關注婦女發展除了要完善相關法律制度,也應該注意到家庭與村莊的結構功能及客觀發展,科學地看待婦女家庭與村莊權力地位的格局,有針對性地開展促進婦女地位提升的實踐活動。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 華南農業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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