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產隊長,應該算行政上最小的官了。官雖小,卻統(tǒng)治著一二百口子人,并對這一二百人掌握著生殺予奪的大權。此說雖然有點夸張,其實也不算太夸張。
大巖生產隊張隊長,年紀四十開外,身強體壯,在那過糧食關的年代有如此體魄,無非是多吃多占,私分隊里糧食,揩點集體經(jīng)濟之油。所謂酒色財氣,都是張隊長的愛好,尤其前兩項偏愛有加。六十年代初,社員都為著一日三餐發(fā)愁,但張隊長的幸福指數(shù)尤高。
大巖生產隊位于集鎮(zhèn)邊緣,由于離街近,所以張隊長喜歡到街上閑逛,混點酒喝。張隊長到集市喝酒是從不掏腰包的,憑他的聰明才智和少有的厚臉皮,那就是白吃不掏錢。比如,他上街的時候,雙眼賊溜地就往街上的幾家餐館里瞄,碰到有熟人在喝酒,于是乎湊了上去。
有時熟人見他來了,禮節(jié)性地招呼一下,“張隊長,來喝一杯兒。”
他毫不客氣地坐下:“呵呵,安逸,又喝酒啊!”
一屁股坐了下去后,就像生根了一樣,再不起來。等到酒喝得差不多了,他起身就走,“我有事,先走了哈。”屁股一拍,溜之乎也。
每當這時,他走著踉蹌舞步,嘴里快樂的哼著: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回家睡覺去啦。大家都知道他的德行,很多時候正喝酒時,見他來了,都視而不見,不理他。你不理他不打緊,他理你啊。“呵呵,安逸,又喝酒啊!”隨后一屁股坐下,自斟一滿杯,“來晚了,敬大家一杯。”一仰脖,杯見底。酒過幾巡以后,起身就走。照樣哼著小曲晃晃悠悠回家了。眾人只有相視一笑,礙于情面,也沒有人向他要酒錢。
嗜酒是張隊長一大愛好,但最為醉心的是獵艷。張隊長長相雖不突出,但作為一方土地,總還是有人燒香的,他在街上就有兩個姘頭,這也是他愛往街上跑的原因之一。在生產隊,大姑娘是不敢動心的,但有點姿色的農婦都屬于他獵入的范圍。雖為小小生產隊長,也有拍馬溜須之人,為得一日三餐有點改善,為得派工輕巧或得工分高,有幾個沒有貞潔概念的農婦,自然就半推半就,或主動送上門,這當然喜壞了張隊長。農村婦女長期干農活,不打理容顏,大多粗皮大臉,曬得黝黑,沒有什么姿色,張隊長雖愛吃幾口,但終不如街上少婦的白皙妖嬈那樣的銷魂。所以對于農村少婦,張隊長只是作為調節(jié)胃口的作料。
西施王薔等美女也是鄉(xiāng)村尤物,所以農婦里也絕非沒有漂亮女人。隊里有一農婦楊云,守寡幾年,拉扯三個孩子,在那個多勞多得的年代,一個婦女一天計六個工分(男勞力一天計十個工分),六個工分要養(yǎng)活三個孩子絕非易事,所以生活十分困難。雖然生活很不幸運,但幸得老天給了她一副美人坯子,她的最大亮點是皮膚細膩白凈,怎么也曬不黑,農村人所謂的白皮人。
楊云大孩子張大,十四歲,已經(jīng)在隊里干了兩三年活兒了,孩子雖然掙工分少,但窮人的孩子早當家,至少也能為家分憂了。每天除了出工掙工分以外,回家就出去找柴草回家燒鍋做飯,幫著干點家務和自留地,挺勤快懂事的,是張家的唯一的男子漢,這讓楊云看到了張家的希望。
楊云是寡婦,又是很守婦道的保守女人,常言道:寡婦門前是非多。所以她平時很少單獨與男人相處,回家后也不愛出去,夜晚早早關門。所以在隊里也沒有什么閑話。生活雖然窮困,但也還安寧。
楊云是張隊長堂兄的老婆,張隊長對楊云早也是垂涎三尺,平時雖然大嫂長大嫂短的喊,但嘴里不干不凈地開著玩笑:“我大哥真有福氣,娶了個天仙一樣的老婆,真眼饞死人了。”
“大嫂,你怎么就嫁給我大哥那個窩囊廢,為啥子就不嫁給我呢?”
有時候動手動腳的摸一下楊云的臉。
“大嫂的臉好嫩啊,摸倒滑溜溜的。”
楊云一下打開他的手,怒罵道:“滾開,狗爪子,你大哥看見了不把你狗爪子砍掉”
張隊長更加嬉皮笑臉地回道:“呵,我大哥那個窩囊廢啊,我才不怕呢。”
楊云男人活著的時候,張隊長的放肆在旁人眼里不過就是小叔子跟嫂子開玩笑。但自從楊云男人死后,別人的看法就不一樣了,為了避嫌,她遠遠地躲避著張隊長的騷擾。
楊云雖然不及街上的女人漂亮風騷,但在隊里那也是絕對一流,凡被張隊長看上的女人,那是絕對逃不出他的掌心的。偏偏楊姓云性格倔強剛烈,深守婦道,張隊長屢次試探,不曾得手。獵艷的張隊長豈能善罷甘休,越是得不到的東西他越是想要,他覺得楊云在挑戰(zhàn)他的耐性和智慧,于是發(fā)誓,得不到楊云誓不為人。一時得不了手,就來個溫水煮青蛙,慢慢加火吧。于是他行使生產隊長的權利,在是平時派工的時候,除了大路活兒外,凡是那難做的活兒,累活兒,臟活兒,就派楊云去做,如果完不成或做不好,不但要挨罵,還要扣工分。一個婦道人家,硬被張隊長折磨得疲勞不堪,顏值大減。
對張大也是如此,雖未成年,但有時候派他跟主要勞力一起做活兒,比如栽秧打谷等等。工是一樣的干,但工分卻是小孩子的標準,一天四分。每當張大累得回來就躺床上不能動彈時,楊云心疼得想哭。楊云明知道是張隊長在整他們母子二人,但毫無辦法。
那些年農村生活很苦,勞力弱的人分不到多少糧食,即使是吃清稀飯煮菜,也不夠半年吃的。于是政府每個季度都要下?lián)芤慌葷Z,名為返銷糧,跟城鎮(zhèn)居民供應的糧食價格一樣,八分錢一斤。反銷糧實際就是從生產隊上交的公糧里面拿出一部分來返還給隊里,這一部分返銷糧是專門救濟那些勞力弱的家里揭不開鍋的貧困戶。
糧食指標下到隊里,這種相當于白送的糧食誰不想要,所以,很多人爭,但政策規(guī)定又不能平均分配,為了公平起見,每當返銷糧指標下來時,生產隊就要開大會進行分配。勞力棒的富裕人家是得不到了,中等人家和貧困人家就視情況不同,必須分出個等級來,十斤二十斤不等。一般最貧困人家一次最多能分到五十斤返銷糧。當然楊云就屬于最貧困的人家了,理所當然的能得到最多的返銷糧。但分配返銷糧也成了張隊長制服楊云的好機會。
返銷糧誰不想多要,八分錢一斤的大米。所以在討論分配返銷糧的大會上,都要爭。于是每家要出來說明一下自己家的情況,然后大家討論,定個標準。楊云家的情況大家都是知道的,所以當楊云介紹了自己家的實際情況時,多數(shù)人都同意分給楊云五十斤返銷糧。
當大家舉手表決之際,突然有個人站出來說:“我反對,楊云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困難,那天有人看見她家煮干飯吃,沒有糧食能煮干飯吃嗎?”
一石激起千層浪,會場立即議論紛紛起來。
“我不信,她家能吃得起干飯。”
“真的假的啊!”
“都有干飯吃,還來要返銷糧。”
“真是好吃懶做,政府照顧。”有人就起哄。
會場亂了好一會兒,張隊長才發(fā)話,等大家靜下來了,他不緊不慢地說:“本來嘛,楊云家確實困難,要說她家吃得起干飯,我都不信。一個婦道人家?guī)е齻€孩子,張大雖然說能掙點工分,可是連他自己都養(yǎng)活不起,哪里來的米煮干飯嘛。不過話又說回來嘍,既然有人都看見她家吃干飯了,不可不信,又不可全信。這樣吧,她是我大嫂,我也不能假公濟私,我不說話,讓楊云解釋一下吧,然后大家討論,看能分給她多少。”
此時屋里異常寂靜,都等著楊云說話。
楊云站起來,用手輕輕理了一下頭發(fā),不卑不亢,不快不慢地說:“我家的情況大家都是曉得的唦,我們孤兒寡母的,又沒有勞動力,掙不來工分,分不了多少糧食,不要說吃干飯了,就是端一碗稀飯,清湯寡水的,碗里都能照出人影子來。不曉得哪個說這昧良心的話,說我有干飯吃。我要是說謊話,天打五雷轟,誰要是冤枉我,也要遭天打五雷轟。”
楊云話音一落,大家又嘰嘰喳喳起來,像一群麻雀。
“就是,人家孤兒寡母的,誰說這昧良心話。”
“麻雀飛過都有個影子,沒有影子的事人家能說。”
“······”
經(jīng)過大家評議,取了一個爭論雙方的平均數(shù),楊云最終分得國家返銷糧二十斤。在這次之后,每一次分配國家返銷糧,楊云都沒有超過二十斤的數(shù)額。
散會了,張隊長一臉詭異的笑著。走著方步,嘴里哼著: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張隊長對楊云是有耐心和足夠信心的,早晚都是自己菜,何必在乎一時。有時候想想,這種貓捉老鼠的游戲,既刺激又好玩,這樣一想,反而不急了,慢慢玩吧。這樣想著,心里美滋滋的,暢想未來,一種幸福感油然而生。
楊云經(jīng)過張隊長的一再打壓,本來貧苦的生活再雪上加霜,更加困難了。但沒有辦法,除了更加拼命地掙工分外,多種點菜當飯吃,沒有菜了就找野菜充饑,一家人吃得面帶青菜色,日子過得十分凄慘。
突然有一天,有人跑去跟楊云說,張大被抓了,因為偷隊里的蘿卜,被當場抓住,捆住了手腳,關在隊里保管室里,兩個民兵看守,準備第二天開批斗會。
楊云一聽如五雷轟頂,真是屋漏偏遭連夜雨,船漏又遇打頭風。急的差一點暈過去。她趕緊跑到隊里的保管室,向民兵求情:“王五,李勇,求你們開開門,讓我見見我家張大吧,小孩子不懂事,偷了東西,要打要罰沖我來吧,孩子還小,都是我的錯,求你們開開恩,讓我見見他吧!”
王五為難地說:“楊云,這事不好辦啊,隊長交代了,要看管好,任何人不能見的。”
楊云苦苦哀求:“讓我見見吧,都是一個生產隊的人,低頭不見抬頭見,就可憐可憐我們孤兒寡母吧!我跟你們跪下了。”說著就跪了下去。
王五,李勇趕快把楊云扶起來,王五說:“你千萬別這樣,這樣讓我們不好做啊。”
“求求你們啦,求求你們啦。”楊云說著又要跪下去。
王五一下扶住楊云的手,看看李勇,李勇點點頭,王五嘆了一口氣,說:“好吧,可憐兮兮的,你進去吧,就看一眼,快點出來,我們可都擔著責任啊。”
楊云站起來,嘴里不停說著:“謝謝你們!謝謝你們!”
門一打開,楊云立馬沖了進去。
保管室很暗,但楊云還是一眼就看見墻角里蜷縮著的一個人影,她立即撲上去,對著張大的臉使勁兒搧了兩耳光,邊哭邊罵:“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誰讓你去偷集體的東西啦,餓癆啊!平時怎么跟你說的,窮要窮得有骨氣,不要干那些偷雞摸狗的事,你怎么不聽啊!”
張大低著頭,哭著說:“媽,我錯了。我實在餓得很,走到菜地,看見地里的蘿卜,就忍不住拔了三個,被狗兒(一個人的小名)看見了,就抓住我說我偷集體的蘿卜,把我送到張隊長那里,張隊長就把我關起來了。”
“你呀,你就是不聽話,媽平時是啷個教你的,一個人要活得有志氣,有志氣!看你闖的禍。天啊,這怎么辦啊!”
楊云說著,一下?lián)ё埓螅缸觽z委屈、傷心、壓抑的淚水奔涌而出,抱頭痛哭起來。哭了一會兒,楊云一下跑到門口,對王五說:“你們放了我家張大吧,有什么事情由我來承擔,求求你們啦。”
王五說:“這件事我們真做不了主,要求,你去求張隊長去。”
求張隊長,楊云這幾年怎么過來的,她很清楚,張隊長惦記她也不是一兩天了,一想起張隊長那張猙獰惡心的臉,楊云就不由自主的打了幾個寒顫。為了兒子,楊云沒有辦法,放下了可憐的自尊,一步一挪地到了張隊長家,一下跪倒在張隊長面前。
張隊長立即把楊云扶起來,說:“大嫂,你這是干嘛,有事說事,千萬別這樣,我可承受不起。”
楊云急切而哀求的說:“兄弟,求你把張大放了吧,要打要罰我來承擔,孩子還小,都是我平時管教不嚴。再說,他也是你的侄子呀,你就不看僧面看佛面,饒了他這一回吧。”
張隊長用手撓撓頭,想了想的樣子,說:“要說我侄子的事我不能不管,但這事有點難辦啊,他偷集體的蘿卜要是被我看到,最多教育他一下就算了,可偏偏被別人抓到。隊里有規(guī)定,凡是偷集體的東西都是要處罰的。你看這事大家都知道了,我就這樣放了他,別人會說我徇私舞弊的。”
楊云繼續(xù)哀求道:“這個道理我懂,要打要罰我來,只要把你大侄子放了,怎么處罰都行。”
張隊長說:“要是按我說呢,也沒有什么不可以,正因為他是我侄子,可就有人把這事盯緊了,非要開斗爭會不可,要是我處理不公,就要告我徇私舞弊,這事難辦啊!”張隊長說罷,用眼睛斜視著楊云。
楊云急得眼淚淌了下來,繼續(xù)哀求張隊長:“開斗爭會,這怎么行啊,孩子那么小,你說這一輩子不就抬不起頭來了嗎。不行,求求你,想想辦法,以后你讓我干什么都行。”
張隊長眼睛一亮,說:“辦法嘛,倒不是沒有,這個嘛,你說讓你干什么都行,是不是?”
“對,讓我干什么都行,當牛做馬,這輩子報不了你的恩德,來世也要報的。”楊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得,急切地說。
張隊長用手摸了一下楊云的臉,楊云抬手一下給擋開了。張隊長嘻嘻一笑,用一雙邪惡的眼睛看著楊云,看得楊云心里直發(fā)麻。
張隊長一臉邪笑,眼睛向楊云眨了幾下,說:“嫂子,我也不要你來世報答我,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嗯,怎么樣?”
楊云連忙說:“不行,這個不行,這樣做對不起你死去的大哥。”
張隊長嬉笑著把臉湊了上去,幾乎貼到楊云的臉,楊云趕緊把頭扭過去,躲避著那張臭熏熏的讓人作嘔的臉。
張隊長湊到楊云的耳邊,嘻嘻地說:“別提我那死鬼大哥了好不好,都死了好幾年了你還想著他,他倒是脫離苦海快活去了,生活這么艱難,他想過你們嗎,你為她守的哪門子寡,你看我這么個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這么求你,你就不動心。再說了,只要你依了我,以后你就等著享福吧。我也是老張家的人,肥水不流外人田,你看這多好。你想想吧。”
楊云呆呆地躲避著張隊長的進攻,嘴里喃喃地說:“不、不行,這不行······”
張隊長看到時機成熟,餓狼一般的,撲上前去,伸出雙手,抱起楊云就進了里屋,把楊云按倒在床上。楊云拼命掙扎著,哭喊著,還用手抓張隊長的臉,把張隊長的臉抓得火辣辣的。
張隊長一下放開楊云,大聲罵道:“你個不識好歹的東西,你就等著明天開斗爭會吧。”說著就要往外走。
楊云急切地喊了一聲:“張隊長!”
張隊長停下腳步,扭轉身,看著楊云:“怎么樣,想通了嗎?”
楊云把臉別了過去。
張隊長又猛撲上去,把楊云壓在身下。楊云本能地掙扎了幾下,但沒有用,一個瘦弱的女子怎么能掙脫五大三粗的男人的魔爪。很快,楊云停止了掙扎,任其張隊長沉重的身體
壓在身上,任其粗糙的大手在身上亂抓。一瞬間,楊云全身麻木,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憑眼淚簌簌地往下流。
張隊長盡情地在楊云身上折騰了半天,冒著熱汗,氣喘吁吁地滾下來。
過了一會兒,張隊長看著一動不動直挺挺躺在床上的楊云,說:“你看你,這不就對了,要是早點依了我,也不至于受這么多罪,男女之間不就是那么回事嗎,”看楊云還是一動不動,又說:“起來吧,我跟他們說一下,把張大放了,你把他領回去吧。”看著楊云還是沒有動,又說,“跟你說話呢,非得等你弟媳婦回來看見好看啊!”
說罷,張隊長穿上衣服,慢慢悠悠地走了出去,看著藍藍的天空,火辣辣的太陽直刺眼睛,他把眼揉了揉,心里有一種久逢甘露的幸福感,自己想了多年的女人,今天終于乖乖地進了我的懷里。他越想越高興,越想越幸福,邁著方步,嘴里不由得快樂的哼了起來: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呀······。
楊云不知道怎么把孩子領回家的,在家里躺了兩天,就像大病了一場。她想了很多,嫁了個死鬼男人這么早就走了,丟下她們孤兒寡母無依無靠,任人欺負。生活這么艱難,還不如死了算了,一了百了,誰也不管了。一想到死,她又看著面前瘦猴般的三個饑餓孩子無助的眼睛,心里就軟了下來。她要死了,誰來管這幾個孩子啊,孩子沒有錯啊,這活著怎么這么艱難,連死都不讓人痛快地死。想著想著,眼淚又嘩嘩地流下來。三個孩子守在床前,也不知道媽媽得了什么病,看媽媽哭,也都跟著哭,一家人就這么哭著,度過了艱難的兩天。孩子那么小,生活還得繼續(xù),心里雖然恨死了那個張隊長,但毫無辦法啊。生活,為啥不同情弱者,老天,為什么不睜開眼,命啊,為啥就這么苦。
這張隊長還真是個有情有義之人,自從得到楊云以后,對他們母子那是格外照顧,派工也給楊云派輕巧的工分又掙得多的活兒,張大的工分每天也提高了兩分,跟一個健壯婦女的工分一樣。
日子雖然難過,不知不覺又過了半年。這期間張隊長找機會也不知道跟楊云親熱了幾次。張隊長的手段楊云算領教過了,張隊長每次去找楊云,她雖然極端厭惡張隊長,但為了孩子,都咬牙忍著,任憑張隊長的踐踏蹂躪。人一旦被人抓住了軟肋,再強硬也會服軟,楊云沒有辦法對抗張隊長,又被他侮辱過了,就只有逆來順受了。至于張隊長,現(xiàn)在對楊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在張隊長看來,楊云雖然沒有街上的姘婦那樣的浪蕩銷魂,但征服了楊云這烈女,另有一般風味兒,總有一種強烈的幸福和滿足感充滿全身。
沒想到楊云懷孕了,期初楊云還能瞞著,后來肚子越來越大,身體也沉重了,走路也明顯地有點搖晃。對于那些生過孩子的農村婦女來說,誰還看不出來啊。這可是一個驚天大新聞,于是隊里的長舌婦們就沒日沒夜地嚼舌根子。
“你們知道不,楊云懷孕了。”
“真的,一個寡婦怎么會懷孕呢,知不知道野男人是誰?”
“這還用問嗎?還能有誰,人家都看見了。”
“還真沒看出來,裝什么貞潔女,哪個女人守得住寂寞啊。”
“哎呀,這世上除了觀音菩薩,哪里還有貞潔女嘛。”
這些話有意無意地傳進楊云的耳朵里,楊云心里感到鉆心的痛。這都是她預感到的,又氣又急,多次跟張隊長說她懷孕了,問他怎么辦。
張隊長總是嬉皮笑臉的說:“懷孕了,好啊,生下來就是,生下來我們不就有了兒子了嗎?這多啊。”
楊云就罵他,說他沒有良心,害人不淺,出了事也不管,說著就淚流滿面。
張隊長還真有憐香惜玉的時候,安慰楊云:“你看,跟你開玩笑你還真急了。跟你說,我遠房有個親戚,是個醫(yī)生,有時間我?guī)闳グ押⒆哟虻艟秃昧恕?span>”
張隊長嘴里雖然這樣說,但總不見行動,以至于拖到現(xiàn)在被別人看出來。農村的長舌婦人沒事還得找事,那還經(jīng)得住有事兒。那簡直成了爆炸新聞,三五成群的議論,茶余飯后嚼舌根子,見到楊云從跟前過去,有的人還朝著她的背影“呸”地吐上一口。有的干脆罵一聲“不要臉,騷貨!”
最要命的還是那潑婦般的張隊長的老婆梁群,一個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自己男人被人偷了,還要下一窩下崽子,這個氣啊,恨不得找楊云拼命。當然她也知道自己的男人不是個好東西,盡管有很多風言風語的,但沒有出現(xiàn)現(xiàn)在這樣丟人現(xiàn)眼的事,更經(jīng)不住那些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在她面前挑是非,覺得地位受到了嚴重威脅,自尊心受到了極大的侮辱。所以也不要臉了,每天放工就在路上對著楊云的家罵:“你個死不要臉的騷貨,偷男人偷到老娘身邊來了,沒有男人就不能過啊,x癢了拔個蘿卜糙糙。臉皮那么厚,要是我啊,窩帊尿在牛角窩里淹死,啷個就不去死啊。真是老天不長眼啊,整出你這個騷狐貍精來害人。”
楊云躲在屋里任憑梁群在外面辱罵,也不敢吭聲,只是流淚。
有時候上工時難免碰頭,這時候梁群就抵著楊云的臉罵。
有時候楊云弱弱地申辯兩句:“妹啊,我真不是你想象的那樣······”
還沒等楊云說完,梁群上去就是兩耳光,又是一陣臭罵:“你偷了人家的男人還有臉說,你個臭不要臉的騷貨,冤枉你啦。古話都說啦,母狗不擺尾,公狗不上前,明明是你這個騷貨勾引我家男人,還想狡辯,想把我家搞得妻離子散,你好進門啊。我跟你說,你妄想。······”
這種場面,自然就有很多人看熱鬧,嘻嘻地笑。當然也有心善的人去勸說梁群幾句,但沒有什么效果。這時候,楊云氣就滿面流淚,得扛著鋤頭就回家了,活兒沒法干了。
楊云哪里受得了這些長舌婦的毒舌和梁群沒玩沒了的辱罵,性子剛烈,潔身自好,可是硬生生地被張隊長給侮辱了,哪里還有活路啊。楊云不敢出門,但又不能不出工,每天硬著頭皮頂著罵,忍氣吞聲。要找張隊長想辦法,但這時候根本找不到他,張隊長老是躲著她。有時見到他的時候他又盡快回避了。楊云經(jīng)歷了巨大的壓力,感到前所未有的無助和恐懼,她想以死解脫,但轉念一想,她要是死了,三個孩子成了孤兒,怎么辦?但每當從人們跟前走過,她都覺得每個人異樣的眼睛像一把刀,生生地在她身上拉口子,渾身鮮血直流。她經(jīng)常做噩夢,經(jīng)常從夢里驚醒。她夢見全生產隊的人都拿著把刀追殺她,嘴里還罵道:“爛娼婦,去死吧。”這一次楊云的精神徹底奔潰了。終于有一天早上,更大的新聞爆炸了,楊云上吊了。
楊云死了,善良的人們聽了感到很驚訝,隨后照例要唏噓一番,表示同情。至于那些長舌婦也不免生點感慨。“嘖嘖,這怎么說死就死了呢,好端端的一個人,啷么就想不開嘛,現(xiàn)在丟下三個孩子多可憐啊!”
自然,對于一個死人來說,還能怎么指責呢。
張隊長聽說楊云上吊自殺了,開始也是吃了一驚,但很快就鎮(zhèn)定下來,繼而覺得楊云不該那么做,有什么問題不能解決的呢。隨后覺得他家就三個小孩,后事自然要由生產隊出面來辦的,于是就召集了大伙兒,草草地把楊云的后事辦了。至于那三個孩子,張大雖小,也是半個男人,自然地要挑起家庭重擔。幾個孤兒,生活上有困難,生產隊多照顧點,大家再幫襯點就過去了。總之,有他這個當叔叔的生產隊長,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對于這樣的安排,張隊長覺得很滿意,甚至有時候還覺得自己是不是有點偉大。唯一心里有點放不下的是楊云死了,可惜了,這么個美人坯子。有時候居然覺得有點對不起她,好歹也跟我睡過,也算我的女人,沒有保護好她。有時候想,算了,死了就死了吧,又不是我讓她死的,她非要死鬼都拉不回來,也許,她去找她死鬼男人團聚了呢,好事,幸福著呢。這就對啦,人嘛,不管活著死了都要幸福,幸福就好。想著想著,自己也就安心了。他踱著方步,嘴里不知不覺又哼了起來: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人一輩子圖個啥子嘛,幸福就好!”
中國鄉(xiāng)村發(fā)現(xiàn)網(wǎng)轉自:中國文學論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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