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場,在農村大集體年代是社員重要的作業、活動中心。
我們生產隊的隊場,居生產隊之中,我們生產隊社員的房屋是沿河而建,依河而居,村莊西邊一節田遠,有一條南北向的生產溝,即水渠。隊場就在生產溝西邊,隊場東邊一個大塘,隊場的北邊也有一個大塘,東邊和北面的兩個水塘是相連的,成⒎字形,這兩個大塘都是為扛場取土形成的。隊場西邊是農田,隊場的南面也是農田,場東邊塘的南邊有一條路把場與生產溝連接起來,人們進出隊場基本走這條路。
隊場大小,根據生產隊田畝、規模而定。一般是一個生產隊一個隊場,也有少數大的生產隊有兩個隊場的,隊場,場是重要組成部分,先要把場“按”(壓)好,光滑平整。按場的程序是先把場翻耕出來,讓其曬干,以后將垈塊耙細拉平,再沷水浸透后,到社員各家各戶搜集草木灰,撒到場面上,當場面曬到“勒濕干”能“著腳”時,也就是腳踩上去有腳印而不陷,石磙在上面壓時不沾泥,這時往往是站場頭子的兩個男勞力,用木轱轆套在磙臍{石磙頂端鑿一個洞,一根小木棍塞進去}上,以兩端的磙臍為軸心,推著石磙來回在場上反復壓,有的也用牛拉石磙在上面碾壓,壓實,當場面出現青灰色同水泥地面一樣,場也就做好了。場的北面有兩排房子,每排都有三、四間,泥土壘的墻,上面是草繕的,東邊一排房子是倉庫,里面儲存的社員口糧、種子、飼料,分門別類的摺子上,都用印盒蓋上石灰印。西邊一排房子是養牛的牛屋。
隊場的南邊、西邊堆著幾個草堆(垛),一般是牛吃的草,即牛飼料,也有少量雜草堆(垛),是社員的燒草,不過燒草一般入冬之前都會分給社員各戶了,場上的草堆(垛)一般都是牛草,誰也不敢亂動,在農耕時代,牛是重要生產資料,是農家寶,只有上河工或者開三干會,大隊分配的任務,才敢扯那個草堆的草。
夏秋大忙季節,隊場上是最忙碌的。尤其是秋天收獲的季節,田里收割的稻子從田里挑上來,都先堆在場上,等待脫粒。由于天熱,白天氣溫高,脫粒都是早晚場,即早上一場,晚上一場。早場,一般是早上二點鐘左右放場,要到早上7點鐘左右才碾壓好,脫粒干凈,然后起場。晚場是下午四、五點鐘放場,夜里10點鐘左右起場。所以,我時常在睡夢中聽到隊場上傳來悠揚“來來”的牛歌聲,那吆喝為鄉村寂靜的夜帶來了生機和活力。
秋天的晚上,是隊場上最鬧猛的時候。
農村脫粒又叫打場,就是把沒有脫粒的稻子鋪放到場上,以后由牛拖著石磙在稻子上轉悠反復碾壓,直到場“熟”了,也就是稻桿上稻粒全部脫清了,就起場了,起場就是將上面的稻草清掉,堆成一個以一個小山頭似的草尖子,用兩根草杠(即長木棍)前面一個人,后面一個人像抬轎子一樣將草尖抬到場周邊的田里,以后再由 “站場頭子”(負責場上干活的)婦女將草散開,讓其曬干后,先由婦女用小叉子將曬干了的草攏成一垅一垅的,像草龍似的,然后男勞力在草龍上抓起一把草,絞成一托長(兩手抓住頭伸開那么長)的草腰子,拿著草腰子兩手摟住草龍,右手順手抓住另一頭草腰頭,就地翻個身,右膝隨即壓下去,兩手一收緊,兩個頭一扭,順便塞進去,一個20來斤又圓又結實的草個子捆成了,順手向后一推,繼續捆下一個,男勞力一個晚上要捆四、五十個草呢,捆成的草個子以后再一個一個的上堆(垛),堆草垛往往是兩個男勞力的活,一個在草垛上碼,一個在下面往上叉,下面叉草的人可不是輕松的活,用小叉子叉起一個捆好的草舉過頭頂,“嗖”地一下甩到草垛上,草堆上的人連忙接住,依序碼好,堆草堆則是個技術活,要堆實、堆端正、還要不漏雨,其中不漏雨是關鍵。隊場上一般有好幾個堆成小山似的草堆。稻谷曬干后,由站場頭子的男勞力揚場,揚場也是個技術活,農村有一種說法,男人要學兩手锨(順著風向左右兩邊都會揚),女人要學補袿子肩,說明補袿子肩同揚場一樣的難。揚場的人根據風向選擇角度,一锨又一锨地將稻谷拋向上空,劃出一個又一個優美的弧形,稻谷從天空落下來,稻殼、厭子(細碎的草屑子)、碎草隨風飄走,揚清后稻谷入倉。
秋天的夜晚,隊場又是孩子們的天堂,三個一群,五個一黨的,目無他人的在稻草上嬉戲、玩耍、打鬧、捉迷藏,那稻草誘人的清香,沁入心肺,令人沉醉癡迷,有的孩子晚上就倒在草堆上睡著了,大人做完生活回家才發現孩子不見了,又到隊場上角里角落四處找,把他們從草堆里“拾”回來。
隊場東北角的屋角上掛著一口鐘,有什么事以敲鐘為信號,我們場上那口鐘很少敲,有事都是人喊,只要站在場頭上大聲一喊,全生產隊南北頭都能聽到。
隊場上最感人的場面要算搶場了,搶場,就是曬在場上的糧食突然遇到下雨了,為避免損失,要搶收歸倉。夏秋天氣變化無常,搶場是常事,只要聽到場頭上一喊“搶場哦”,不要動員,不要號召,“雨”就是命令,生產隊的男女老少齊上陣,都飛跑來到場上,沒人指揮,也不要分工,人人見機行事,主動找事干,掃的掃,扛的扛,目的是為了顆粒歸倉。
隊場是生產隊政治中心,開什么會呀,學習呀,文娛演出、放電影都在隊場進行,在那突出政治的年代,開會和學習活動特別多,尤其是冬天,幾乎天天晚上都要到隊場上去學習或者開會,學習、開會一般都在西邊一排屋內,因為牛屋暖和,開會、學習的時候,來的人都不忘干私活,男人搓繩,女人不是納靯底就是捻線,也有躲在角落里睡覺的。說實話,沒有幾個人能正而巴經的聽進去的。不去是不行的,要扣工分。
如今隊場只剩下一片空地,今年春天我回去看到原來的隊場上面一片金黃的油菜籽,場北面兩排房子不見了,只有用石棉瓦搭的兩間棚子,兩個塘還在,順著塘邊圍著籬笆,塘中養的鴨,棚內住著 “鴨司令”,昔日的隊場它承載著當年的故事,也裝著不少人的夢想,如今,它已不存在,但,它的痕跡定格在我歲月深處的記憶里,心中不經意中泛起那悠悠的古鄉情。
(作者簡介:閔長富,中國散文家協會會員,江蘇大眾文學學會會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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