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領導、各位專家、各位朋友，大家好。很高興參加這次研討會，和大家一起交流。我今天發言的題目是《從我國食物自給率的變化看構建農業新發展格局》。這是我們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今年的一個課題的成果，我抽了一些要點給大家作一個報告。
改革開放40多年來，我們國家的糧食和重要農產品的供求關系大體上經歷了從“吃不飽”到“吃得飽”，從“吃得飽”到“吃得好”的歷史性變化。從現在來看，我們的糧食和重要農產品的供求關系隨著消費結構的升級和供給側的一些結構性變化，我覺得賦予了我們國家糧食安全一些新的含義，也就是國家的食物安全顯得越來越重要。我覺得食物安全問題需要我們在這個階段額外予以關注，因為它不僅是治國安邦的一件頭等大事，也是我們今天研討的共同富裕的一個物質基礎。所以我今天就此談幾點看法，準備講三個問題。
一、我國食物自給率的變化情況
今年是我們加入世貿組織20周年，20年來，我們的農產品的對外貿易發展速度非常快。2000年～2020年，我國農產品貿易額從260多億美元增長到去年是2400多億美元，大概增加了9倍。我們國家的農產品貿易總額在全球的排名從第12位上升到第2位，值得關注的是什么呢？我們的出口額雖然也在增長，但是進口額增長的速度更快，因此大體到2004年，形成了貿易逆差，中國從此前的農產品凈出口貨轉而成為凈進口貨。到2009年以后，逆差不斷擴大，到去年是946億美元，到今年上半年的逆差就已經是700多億美元。
分品種看，谷物的自給率一直保持在97%以上，進口多的主要是油料、大豆、糖類、肉類、奶類這些高蛋白食物。所以各位，我們現在缺的不是谷物，缺的是高蛋白食物。所以我為什么說食物的安全是這個階段更值得我們關注的問題，就是這個道理。
我們用兩種方法計算了我國總的食物自給率的變化，分品種的可以算它自給率，但是我們需要得到一個總的食物的自給率，這樣就要把脂肪、蛋白質、碳水化合物統一換算為熱量。或者我們通常還有一個辦法，就是用耕地面積折算，我用兩種方法都算了一個賬。凈進口農產品，就是扣除出口以后的凈進口虛擬播面，國內農作物總播面，凈進口虛擬播面占國內總播面的比重，最后是食物自給率。2000年的時候我們食物自給率是101.8%，到2020年，下降到76.8%。這是一種方法。第二種方法，用熱量，熱量是藍線，橙色的是蛋白質，灰色的是脂肪，黃色的是碳水化合物，也是從將近100%下滑到現在的也是76%點多。用兩個方法計算結果是一致的，入世之初，我們食物的自給率大體是100%，而20年后的今天，我們的食物自給率已經下降到76%左右。
我們又比較了中國的食物自給率與日本、韓國和臺灣地區的，作了一個比較。韓國的食物自給率從20年前的50%下降到現在的44%左右，日本的食物自給率或者叫熱量自給率從40%下降到現在的36%左右，臺灣地區大體都在35%上下波動。我們的自給率雖然很高，但是你看我們的下降速度要比它們快得多。所以這個問題非常值得我們關注。
大家很關心到2035年我們基本實現現代化之后，中國的食物自給率會是一個什么樣子？這樣我們用黃季焜的一個預測，他做了14種食用農產品到2035年的產量預測，我們利用他的研究結果，把它換算為總的熱量自給率。結果到2035年，我們總的熱量自給率有可能和目前的76%進一步下降到65%左右，這是我們研究的一個結果。分品種來看，到2035年，小麥、稻谷的自給率可以保持在96～97%。值得關注的玉米，玉米的缺口會持續擴大，缺口從目前的1130萬噸擴大到3500萬噸，自給率從95%下滑到90%。大豆的缺口持續擴大，自給率仍然在17%上下。豬肉的自給率在玉米進口量增加的情況下，可以維持在95%。但是牛肉的自給率會從76%下降到73%，奶類的自給率從67%下降到58%。
這是我講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前20年和后15年中國食物自給率會是一個什么樣的變化。
二、中國農業面臨的真正挑戰
日本經濟學家認為，土地資源稀缺國家的農業會先后碰到三個截然不同的問題，即糧食不安全、部門收入不平等、高收入階段農業比較優勢下降帶來的食物自給率下降，他將這三個問題分別稱之為糧食問題、收入問題和食物自給率問題。并指出，前兩個問題早已被論證過，他認為現階段對日本而言，最突出的問題是食物自給率的問題。
我們以為，他的論斷有助于我們理解人多地少國家農業發展變化的一般規律，而且也比較切合中國的實際情況。實際上改革開放40多年，中國農業也先后碰到了這樣三個問題，而前兩個問題在我看已經解決過或基本解決，糧食絕對短缺問題在90年代中期就解決了，部門收入不平等問題也就是所謂從農業提取積累的問題到新世紀之初已經有了一個根本性的變化，現在最要命的需要我們農業上做出最大努力的，就是如何保持一個合理的食物自給率的問題。
為什么食物自給率這20多年來持續地下降？背后的原因各位農林界的專家學者都很清楚，就是相對于發達國家，我們的農產品的競爭力在下降。下面一張圖是給出了各國農產品的比較優勢。這里我們用的是貿易專業化指數TSC，TSC等于或接近于1就是有比較優勢，負1是絕對的比較劣勢。我們中國的圖是這張圖，你看所有的散點都集中在負1，而其他主要農產品出口國它的散點靠外圈，就是周邊，有比較優勢。里面還要注意一個什么呢？這20年來，我們這個圖是越來越往中心點收縮，原來有比較優勢的現在變成弱比較優勢，弱比較優勢的變成弱比較劣勢，弱比較劣勢的變成比較劣勢，是這么一個情況。
三、構建農業新發展格局，確保國家食物安全
確保國家食物安全關系到國家的自立自強，關系到國家的根本利益和復興大業，是我們在整個現代化進程中須臾不能放松的大事，也是必須花大氣力才能辦好的大事。從大的思路來看，確保國家食物安全就是要著眼于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重點要做好兩方面的工作：
一方面，要立足國內，千方百計把我國的食物自給率保持在一個合理的水平上。什么叫合理的水平？我們農林界是需要很好地研究一下這個事。習近平總書記在剛剛閉幕的中央經濟工作會上指出，我們要利用兩個市場，但必須有一個安全線，超過了以后，就要亮紅燈。要明確重要能源資源國內生產自給的戰略底線，一個安全線，一個戰略底線，超過了就要亮紅燈。根據習近平總書記這個重要指示，同時我們根據中辦、國辦2019年55號文件，這個文件提出了我國重要農產品的保障戰略的指導意見。
又考慮其他因素，我在這里提出我們能不能在未來一個時期，比如到2030年，2031年是中國人口峰值，我們的食物自給率應努力保持在70%以上，不能任由其下滑，不能重蹈日本、韓國的舊轍，否則對我們這樣一個大國來說，就會在現代化中喪失主動權。所以在新格局的國內大循環上，怎么樣努力地把我們的食物自給率保持在70%以上，我們過去提過糧食的自給率是保持在95%，后來因為大豆進口多了，大豆又屬于糧食類，實際上已經突破了95%。后來我們就提出叫口糧絕對安全，谷物基本自給。現在看玉米也有可能要進一步地往下跌，所以將來考慮口糧小麥、稻谷我覺得應該保持在100%左右，日本、韓國現在的大米都是100%以上。玉米、谷物要保持在90%以上，而整體食物就是熱量自給率要努力保持在70%以上，看看這樣提行不行？提出來大家一起來討論。
國內這樣，還有一個方面就是我們人多地表水更少了，肯定有一些缺口需要靠國際市場來填補。所以要主動地有效地利用國際資源，特別是要打造安全可靠的食物供給鏈，在這方面我們要做好工作。
最后，國內怎么能夠把食物的自給率保持在合理水平？我基本的看法，在土地、水資源等等其他農業的自然資源一定的條件下，能夠有效穩定和提高我國食物自己里的變量是什么呢？種業。現在中國的種業我覺得問題很大，比如說企業的集中度很低，比如說種子市場混亂，比如說產學研繁育推的體系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種子企業的創新能力還比較弱。比如說我們基因編輯的種子還依然按轉基因來管理，轉基因的研究還沒有得到社會很普遍的理解和認同，等等這些問題，我認為都是在下一步要很好地考慮來解決的。
為什么？我給同志們報告，中國目前的小麥和大豆子產量不僅絕對值是相當于美國單產的2/3左右，而且近20年來的單產提高速度也比人家要慢。同樣的，中國的油菜籽單產是加拿大的75%，近20年的單產提高速度也比人家要慢。為什么？就是國外的生物技術、基因編輯技術、轉基因技術在快速發展，美國的小麥、大豆90%的面積都是轉基因的，但是我們現在國內實行這樣一個技術路線還困難重重，要創造條件，采取積極慎重的方針，既積極又慎重的方針，一定要在技術上有所突破，否則的話這個食物自給率我看是保不住。我說的慎重主要是做好社會的科普工作，只要真正的搞農業的人都認為這是必要的。我前天看了一個上海交通大學的崔博士做的視頻演講，他那個科普講得非常好，小云，你要向他學習，你要把這個科普工作做好。現在你要問大眾，真正贊同轉基因食品的少而又少，所以我們這個工作還沒有做到位。這是國內怎么保食物自給率。
另一個方面，海外怎么打造安全可靠的食物供應鏈。因為畢竟將來我們有30%的熱量需要從國際上來供，國際上你當然通過貿易也可以拿到，但是貿易在千年大變局的情況下，在中美貿易摩擦的情況下，疫情我估計將來可能會是一個常態或泛常態的東西，還有地緣政治等等，所以打造安全可靠的海外供應鏈在這方面，中糧、中化，還有像很多集團都走出去，取得很好的成效。關鍵是什么呢？不要去買地租地種糧，因為我們現在要拿的是權益產品，是產品的權益，而不是要拿它的土地所有權和使用權，拿那個東西政治上和社會上的風險太大，國際上通行的做法是從貿易端切入，然后控制我們的權益產品。這樣一個思路，我就不展開了，還有其他比如政策支持不夠、走出去的平臺搭建不夠，還有很多問題，這些都要綜合起來考慮解決。
總之，我今天給大家報告，就是中國的食物自給率會怎么樣，我們要保持我們的戰略主動，就要把食物自給率穩定在一個相對較高的水平上，這需要從國內、國際兩個方面都要做好工作。我說的就這些，說得不對的地方請大家批評指正。謝謝。
(作者系《中國鄉村發現》學術委員，國家發展和改革委員會原副主任，中國國際經濟交流中心副理事長。來源：《中國鄉村發現》2023年第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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