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六、七月間,我們駐村幫扶工作隊對新近納入、調整的建檔立卡貧困戶進行了一次入戶調查。同時,也對所駐村的幾個相對富裕戶作了一些典型分析,聽取了部分村民(非貧困戶)對扶貧工作的看法和意見。覺得現有貧困戶中,確實有相當一部分是因懶、因賭等非正當理由致貧的,他們一般都年輕力壯,身體健康,但既不外出打工賺錢,也不耕種責任田、責任土,沒有固定職業和收入來源,整天打牌、賭博,沉迷六合彩,聊天,精神空虛,游手好閑,甚至爭當貧困戶,以當貧困戶為光榮。如果我們對這部分人簡單地幫錢幫物,進行救濟式扶貧,不但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其貧困問題,而且很容易助長農村的歪風邪氣,造成新的社會不公,實際上也是在變相地獎懶罰勤,鼓勵好逸惡勞,好吃懶做。現簡略舉例如下:
曾X杰,男,35歲,身體健康,高高大大,白白胖胖,兩個小孩,大的7歲,小的4歲,妻子離家出走,本人做道士。問他致貧原因,他父親幫他回答說是現在縣城禁止燃放煙花爆竹,禁止做道場,道士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劉X紅,女,1983年1月出生,曾X后(1977年9月生)之妻,3個小孩(前面兩個是前妻所生),最大的17歲,今年高中畢業,但未參加高考,說是家里窮,沒錢;第二個在讀初中;最小的在上幼兒園。我們上門調查時(上午11點)沒人在家,門也沒關。他們家的住房,還是父輩分給的,是1958年建的兩間土磚房,只有兩米多高,開裂嚴重,低矮潮濕,外面的一間兼做廚房、餐廳、客廳、臥室,里面的一間是臥室,屋里幾乎沒有一個地方可以落坐,亂七八糟!我們等了很久,她才回家(曾X后在長沙打工),我看她打扮得很時髦,帶著金項鏈、金耳環、金戒指,還有手表,珠光寶氣,指甲也是染得紅紅的。我當著她的面說:“我敢斷定:第一,你剛才是打牌來;第二,你家里起碼有兩天以上沒有洗過碗筷了。”她沒有否定,并承認一般是要等到把所有干凈碗筷全部用完才洗的。她母親幫著解釋說是昨天沒在家,到親戚家吃酒來。
曾X平,男,1971年3月出生,家庭實際人口3人(貧困戶名冊、檔案上是2人),他本人及兩個小孩。妻子4年前患癌癥去世。大兒子1995年2月生,小兒子2000年生,在讀高中。我們所安排的幫扶責任人想介紹他到縣城做管道安裝工作,工價150元/天。他家距縣城只有5公里路程,騎摩托車早出晚歸,中午到單位食堂吃中飯。這是一條很好的幫扶措施,只要落實了,他家就可以脫貧的,并且管道安裝也并不是什么特別繁重的活。但他不去,幫扶責任人做他的工作,他沒等人家把話講完,就把電話掛了。
非貧困戶袁X秋,63歲,有輕微腳疾。他說:他不是貧困戶,沒有意見;他家的條件確實比很多貧困戶要好,這是事實;你們幫扶那些真正的貧困戶,那些因病、因災、因殘等致貧的,或是年老無依靠、無勞力的,我很支持,但你們幫扶那些游手好閑,不務正業的人,我不能理解!我60多歲了,有時拄著拐杖還要下地干活,甚至挑糞,他們年紀輕輕,憑什么就不要干活?憑什么你們還要養著他們?
在與非貧困戶袁永長交談時,他說:現在上面的政策其實很好,不要交提留,不要納農業稅,政府還有各種補貼、保險,除了大病、大災或是完全喪失勞動能力的,否則,隨便搞點什么都不至于貧困,種一畝辣椒、一畝豆角、甚至一畝紅薯,都可以收獲上千元;打一個零工,是100多元錢一天,技術工種(如木工、泥瓦工、裝模工等)一般都是200多元一天,怎么會貧困呢?
袁松華,男,1969年出生,中共黨員,之前與妻子在廣東打工,有8000來塊錢一個月,后因父親年高(83歲),需要照顧,四年前辭工回家。兩個小孩讀書負擔重(大的今年考上了中山大學研究生,小的在讀河南理工大學),不得不發展養殖業,借錢建起豬、牛欄及配套80立方米的沼氣池。現有存欄母豬9頭,牛15頭(多的時候30多頭),雞鴨80多只,種植牛草(桂苜)8畝多。今年已經賣出仔豬一攤(73頭),收入4.4萬元,除去飼料費、藥費等2.4萬元,獲毛利2萬元(含人工、折舊),預計今年還可以賣一攤;牛喂到11月出欄,會有人上門收購,活重價13元/斤,一般每頭可賺毛利4000元左右;雞鴨一般自己食用,但有人上門購買時也賣一點,去年收入1000多元,有一年賣了8000多元;合計每年毛利在10萬元以上。他家這一攤子農活都是他兩口子打理的,無論是炎炎夏日,還是數九寒冬,都是起早貪黑,沒有停歇。他說,他妻子一年到頭從來沒有進過麻將館。經他一說,我注意到,他家附近有一家麻將館,生意很好,打麻將的人中,有好幾個便是我們的建檔立卡貧困戶!大熱的天,貧困戶在陰涼的麻將館里,打著風扇,玩著麻將,悠哉樂哉!非貧困戶卻是在太陽底下辛勤勞作,熱哉累哉,辛苦也哉!貧困戶的田土在拋荒棄耕(當地田土拋荒情況很嚴重!),而非貧困戶卻是在撿地種!我甚至突然有些懷疑:我們扶貧工作的真正意義到底在哪里?
同時,我深深地感到:我們以往的扶貧工作中,只重視物質上的幫扶,卻是輕視了精神上的扶貧工作,如我們所總結的貧困戶脫貧途徑的“五個一批”,即發展產業脫貧一批,危房改造(或易地搬遷)脫貧一批,生態補償脫貧一批,發展教育脫貧一批,社會保障(政策兜底)脫貧一批,這些全部是物質方面的措施,精神方面的措施一項都沒有,而精神方面的扶貧工作對于有些貧困戶來說,恰恰是更為重要,更應該幫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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