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農民來說,他們也許只有等到過年,擁有話語權的人回到家鄉,被遺忘了一年的農村才能得到關注。
每年春節,關于農村、農民的話題總會成為輿論的焦點。2015年春節火的是“博士返鄉筆記”,2016年春節火的是“一個農村兒媳眼中的鄉村圖景”,還有除夕夜的網帖“上海女孩回鄉見第一頓飯就和江西男友分手”。
對于農民來說,他們也許只有等到過年,擁有話語權的人回到家鄉,被遺忘了一年的農村才能得到關注。有人唱衰農村,認為農村衰敗是必然;有人反對農村“衰敗論”,認為這是以城里人的眼光看農村,差距使然。
以下的文字不唱衰,也不唱好。只是一個離開農村,卻又經常回來的人,寫一寫發生在村子里的故事。
我講述的這個村子叫大王村,隸屬于山東的省會城市濟南,倚靠徒駭河,距離濟南市區大約50公里。村子有800余名村民,平時主要收入來源是種田和農閑時進城務工。此外,還有少數幾戶村民種植大棚蔬菜,一戶村民養殖蛋雞,一戶村民經營糧食收購站。
寫這個村子,一方面是由于我對多數農戶的家庭情況比較熟悉,雖然不經常回來,但會通過父母時刻關注著這個村莊的變化;另一方面,這個村子不算富裕,也不算貧窮,在中國百萬村莊中,這樣的村子很普遍,具有參考價值。
我在這個村子出生、長大。13歲去縣城上中學,此后每年回來的次數逐漸減少。但是我總感覺,我的根在這里,對這里充滿難以言說的感情。對于這個村莊,我介于嵌入與抽離之間。
在觀察和講述這個村莊時,我以旁觀者的身份客觀描述,以親歷者的角色真實記錄。第一個故事,一戶家庭的年收支賬本。
一戶家庭的年收支賬本
大王村位于華北平原,農作物一年兩熟,主要種植小麥和玉米。村里每位村民能分到1.77畝農田。村民們平時的主要收入來自種田和進城務工。
我選取了鄰居,43歲的王華(化名)一家作為例子,讓大家看看一戶普通農家的年收支明細賬。選取王華一家,是因為王華的妻子每年都會把家庭一年來的收入和支出,仔仔細細記錄下來。需要說明的是這戶家庭在我們村來說,經濟水平處于中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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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華妻子賬本中的一頁
此外,王華家也算是村子里比較典型的一戶,上有80多歲的父親,下有正在讀高中的孩子。一家四口人,五間房,三間住人,兩間存放糧食及一些農具。
再來看看王華家主房的家居擺設:靠窗邊平柜上擺著一臺29寸彩色電視機,由于常年在濟南打工,并沒有裝有線電視,多年前買的衛星信號接收器也已經壞了,只能收山東省內的4個頻道,電視機對面是用來招待客人的一組沙發和茶幾,左邊是一張雙人床,右邊墻角擺著一臺洗衣機和一臺冰箱。這是村里家庭最常見的擺設。
王華家有耕地7畝,農閑時,王華和妻子會到濟南市區的建筑工地打工,這是他們家的兩個收入來源。
總收入=農業收入+務工收入
農業收入
一、小麥收入
1.小麥毛收入
2015年王華家每畝小麥平均產量1040斤,每斤小麥1.12元。
1.12元×1040斤×7畝=8153.6元
2.農田物資投入
以每畝計算:麥種87.5元+播種20元+農藥20元+澆地40元+肥料210元+機械翻地130元+機械收割70元=577.5元
577.5元×7畝=4042.5元
7畝小麥一年凈收入:小麥毛收入(8153.6元)-農田物資投入(4042.5元)=4111.1元
二、玉米收入
1.玉米毛收入
2015年王華家每畝玉米平均產量1218斤,每斤玉米0.84元。
0.84元×1218斤×7畝=7161.84元
2.農田物資投入
以每畝計算:玉米種50元+播種20元+農藥30元+澆地80元+肥料140元+機械翻地30元+機械收割100元=450元
450元×7畝=3150元
7畝玉米一年凈收入:玉米毛收入(7161.84元)-農田物資投入(3150元)=4011.84元
8122.94元
2015年王華一家農業總收入:小麥凈收入(4111.1元)+玉米凈收入(4011.84元)=8122.94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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務工收入
農閑時,王華和妻子都會進城打工,因為沒有在城里生存的一技之長,只能到建筑工地“賣苦力”。王華在建筑工地做外墻支鐵架的工作,屬于高空作業,是建筑行業最危險,當然也是掙錢相對最多的工種。臨近的村子,近幾年就有5位青壯年從鐵架上跌落,3人直接死亡,1人重傷,1人輕傷。
2015年,王華除去農忙時節回家,一年的時間共干了263天,因為不同的季節每天工資不同,這一年平均下來每天能夠拿到180元。因此,王華務工一年的收入是47340元。
王華的妻子在建筑工地做“綁鋼筋”的工作,相對于建筑行業的其它工種,需要力氣最小,所以一般都是女性農民工從事這個工種。但需要長時間蹲著工作,導致村里多數女性農民工都患有腰椎病。
王華有兄弟三人,上面有一位80多歲的老父親,兄弟三個輪流贍養父親,每家一個月。因此,王華的妻子每隔兩個月需要回家呆一個月照顧公公,也就說除去農忙時節和過年回家,每年還有四個月不能進城打工。2015年,王華妻子共干了153天,她的平均工資每天120。因此,王華妻子過去一年的務工收入是18360元。
65700元
2015年王華和妻子的務工總收入:47340元+18360元=65700元。
需要指出的是,王剛和妻子因為已經在建筑工地干了快10年,拿的工資屬于“技工”工資,而建筑工地大部分農民工屬于“壯工”,并拿不到如此高的工資。一般來說,男“壯工”每天110元左右,女“壯工”每天80元左右。因此,如果一個家庭夫妻兩人都是“壯工”,即使和王華夫妻做工的天數一樣,最終的務工收入要比王華一家少近4萬元。
這還是在工資不被拖欠的情況下。事實是,從去年開始村里能夠及時拿到工資,或者拿全工資的農民工幾乎沒有。截止到大年初六,王華去年的8000元工資仍被拖欠著,而他的堂哥已經被拖欠了兩年的工資。
總支出=教育支出+生活支出+其他支出
一、教育支出
王華正在讀高二的兒子,學費一年3000元,在學校生活費平均每月800元左右,一年除去寒暑假大概在學校讀9個月的書,此外寒暑假還要上兩次輔導班,去年暑假輔導班花費2900元,寒假輔導班1800元。
2015年王華家的教育支出:學費3000元+生活費7200元+寒暑假輔導班4700元=14900元。
二、生活支出
王華夫妻在濟南務工的生活費每月平均1200元,其中房租每月200元,電費每月60元左右。夫妻兩人一年的生活費大約14400元。
三、其他支出
平時零散花費,村里人稱之為“人情開支”,這一項占比最大,也是最復雜難以計算的部分。包括婚喪嫁娶的份子錢、老人因病住院、交通通訊、置辦衣物等費用,2015年王華一家大概花了2.5萬元左右。
這些費用當中,在王華妻子的賬本上清楚記載的包括:兒子回家使用電腦每年上網費360元;因為妻子的弟媳推銷保險,所以他購買了人身保險,每年3028元;去年買了一輛電動三輪車3850元;春節各種花費大概3000元左右。王華一家去年一年的總支出大約54300元左右。
19522.94元
2015年王華一家凈收入:總收入(73822.94元)-總支出(54300元)=19522.94元。
可以看到,單純的依靠農業收入,維持這個上有老、下有小的家庭正常運轉是不可能的。因此,村里人除去收種作物和過年的時間回家,平時都會在城里務工,打工收入是他們最主要的經濟來源。
“不是被逼著,誰忍心舍下老人孩子來城里打工?在那里真的是電視上說的那句話——拿著人肉換豬肉吃。”王華說,在建筑工地干了這10年,落下一身病,現在常考慮年齡再大點,干不動這些活,還能去干點什么?除了種田的技能,大部分村民并沒有一技之長,想改行從事另一種職業也很難。
“新農合”報銷比例減小因病返貧普遍存在
醫療和養老問題,是談及農村不可回避的一大問題。首先是醫療問題,自02年國家實行農村合作醫療保險制度以來,村民們看病住院的壓力有很大減小。尤其是村里的老人們,對這一政策贊不絕口。
“我年輕的時候,過年才能吃一次饃饃,大饑荒那會兒樹皮都吃的不剩,村里餓死人都沒力氣抬出去。別說生病了,你看現在治病,國家還給錢,你們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每當姥姥聽到年輕人抱怨國家,就會這樣說。不過,這幾年有時她也疑惑,為什么醫療保險費交的一年比一年多,但住院報銷比例卻越來越少。
以我所在的村莊為例,農村醫保開始時,每年每人交20元參保費,住院報銷遠高于花費的一半;即使不住院,醫藥費也可以報銷一定比例。但隨著時間變化,參保費越來越高,報銷比例也越來越低,并且只有住院才可以報銷。
到了2015年,村民每人需要繳納140元的農村合作醫療保險費,報銷起點是700元,鎮衛生院報銷60%,二級醫院報銷40%,三級醫院報銷30%。
村民患病逼不得已,不會去住院,由于鎮衛生院醫療條件簡陋,只要住院至少需要去類似縣醫院的二級以上醫院。因此實際報銷比例基本在30%——40%之間,村民還是需要承擔60%——70%的費用。
去年,我的母親因為牙根尖囊腫在縣醫院動了小手術,住院治療兩天一共花費3947元,按照農村醫保規定700元以上的部分可以按40%報銷,最終報銷1298.8元,自己花費2648.2元。
在農村,如果是花費較多的大病,還是會讓一個原本富足的家庭瞬間返貧,因病致貧現象在農村仍不勝枚舉。
此外,近幾年村民健康方面的一個趨勢值得警惕,村里人得癌癥的人越來越多,很多人認為是前幾年縣上的造紙廠經常向村邊河流排放污水,造成地下水污染,村民飲用后所致。
我記得每次污水排放,都會將河里的魚熏死到河邊,村民稱為“翻河”。由于缺乏意識,每次“翻河”全村都會去河道邊撿死魚吃,雖然近幾年污水排放已經得到控制,但早年經常吃污水中死魚的后果開始逐步顯露,村子里不斷有村民查出胃癌、肝癌、肺癌、乳腺癌等惡性疾病。
村里人身體有不適,只要能忍下來,絕對不舍得花錢去醫院,等扛不住再去檢查時,往往就是重病晚期。接下來就只有一個選擇:回家等死。
我家對門50多歲的鄰居大伯,前幾年一直覺得胃疼,但總是不舍得花錢去醫院檢查,胃痛到忍不住時就吃止疼片。前年痛到實在沒辦法忍受,去縣醫院做了檢查——胃癌。
在醫院沒住幾天就回了家,因為對于農村家庭,查出胃癌全家沒有別的選擇,只能回家等待那一天的慢慢到來。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并不存在患病者放棄治療,全家人砸鍋賣鐵也要為他把病治好的電影橋段。
在是否放棄治療這道選擇題上,全家人早就有著基本的共識。家人能做就是在他還能吃點東西的時候,多做一點可口的飯菜。今年暑假我專門去大伯家看望了他一趟,已經骨瘦如柴的他,面對死亡的從容冷靜,讓我對生命有了重新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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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春節年二十八,村里一位老人因肺部疾病去世
其次就是養老問題。與年輕人相比,老人們對今天農村的發展是非常滿意的,這是他們縱向對比以前苦日子的結果。“現在政府多好,不僅不用交公糧,像我這么大年紀的每月還能領70塊錢,這在以前做夢都不敢想。”奶奶常把這些話掛在嘴邊。
其實,農村養老形式依然嚴峻。對于農村老人來說,養老還是要靠兒女,說得更直接一點,主要是靠兒子。“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村里的習俗是只要有兒子,嫁出去的女兒不能繼承父母遺產,相應的也不需要負責父母的養老問題。
如果父母因病住院,花費也是兒子們承擔,女兒想盡孝,往往就是住院期間負責照顧老人的生活起居。從這一點上,也就不難理解為什么農村“重男輕女”現象依然如此嚴重。農村很多問題的表象,其實是有著深刻的現實背景。
村里老人無病無災還好,一旦有大病大災,剩下的就是等死。孝順的兒子送父母住幾天院,稍微好點出院回村,讓村里的赤腳醫生每天打針輸水,不孝順的兒女就眼睜著老人被病痛折磨。要問兒女愿意這樣嗎?我感覺其實也是無奈,所謂人窮志短。
有人可能會疑惑,老人如果沒有人贍養,為什么不進養老院?現實是,農村老人進養老院變的越來越難,即便是鰥寡老人能夠順利住進養老院的也沒有多少。整個鄉鎮所轄77個村莊,人口3.87萬,僅有一所容納幾十人的養老院。
本村一位70多歲的老人,女兒遠嫁他方,老伴兒去世幾年,一直自己生活,除了女兒給些生活費,幾乎沒有經濟來源。一直想進養老院,至今未辦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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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外,傳統倫理習俗的淡化,鄉規民約對子女盡孝的約束力變得微乎其微,又加上獨生子女從小恃寵若驕,對老人毫無恭敬之意。很多老年人都感嘆現在是“倒孝”,不僅得不到兒女的孝心,反而顛倒過來“孝順”兒女。
“記得我剛娶到這家的時候,早晨早早的就起來燒火做飯,做熟了端到桌子上再叫婆婆吃飯。你看我現在的兒媳婦,早上吃頓飯來來回回得叫一個小時才起床,不叫吃飯,人家不愿意,叫多了還嫌煩。我是叫也不行,不叫也不行。”村里一位婆婆抱怨說,現在的媳婦太難伺候。
婆媳關系緊張,為了一點蠅頭小利鬧到公開吵架,甚至打成一片的家庭,在農村并不少見。社科院哲學所博士后常培杰在《回鄉偶記:雙重視域下的農村生活》一文中談到,20世紀80年代中期開始,資本市場的思維邏輯開始沖擊農村,一切以算計為根本,將個人和家庭利益最大化的觀念開始盛行,經過三十年的經濟發展,大多數中國人都能明白,錢這個字的殺傷力到底有多大。
可以說,城鄉二元的不均衡發展導致的一系列倫理問題,都在慢慢積累和發酵。
鄉村文化青黃不接
農村城鎮化改善了農民的物質生活條件,但現代資本對人文思想的沖擊也加速了農村傳統文化習俗的破碎,傳統習俗對人的約束力越來越小,村民平時的往來也越來越少,鄉鄰之間的情感紐帶變得更加脆弱。
首先,就我們這個村子來說,春節是全村村民唯一一次可以聚齊的機會,但這幾年越來越多人,尤其是年輕人,不再回來陪父母過年。
以農村的集市為例,前些年春節的集市,趕集的人用“摩肩接踵”來形容絕不夸張,但近幾年已迥然不同,過年趕集的人越來越少。年前我專門到了鄰村的一個集市,往年熙熙攘攘的集市,如今已經變得冷清,毫無年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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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家境富裕的一部分農戶,都在縣上買了樓房,付上十幾萬的首付款,剩下的余款再通過種地、打工掙的錢每年還上一部分,但是房子平時并不居住。據村民們說,在縣城買房一方面是為了將來孩子去縣城上學,不用交借讀費;更重要的是,在城里有棟樓房已經成為村民家庭經濟實力的象征。
這也許是農村城鎮化發展的必然結果和不可逆的趨勢,但我們有時不免會感到黯然神傷,很懷念小時候過年,左鄰右舍相互串門拉家常,孩子們在村頭結伴一玩一整天,每次吃飯要等母親繞著村子喊好多遍才肯回家的場景。
其次,傳統習俗的崩解還表現在很多的春節儀式正逐步消逝。拿過年晚輩向長輩磕頭拜年來說,以現代文明的視角看待,這是需要革除的陳規陋習。其實,這項沿襲幾百年的習俗背后,有著深刻的社會根源。中國人向來不善于言語表達對父母長輩的愛,而借著過年的機會磕一個沉甸甸的頭,既是表達對父母長輩撫育之恩的感激,又是對他們新年的美好祝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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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些年磕頭拜年、燒香祭祖之類的傳統過年儀式,在農村越來越不受重視。其實這些傳統習俗是維系一個家庭情感和宗族團結的紐帶。這些習俗的消逝,也側面反映出農村晚輩對長輩愈加忽視以及長輩權威瓦解的事實。
常培杰認為,父輩以經驗為基礎樹立起來的權威,遭到了現代生活以經歷為基礎的體驗的挑戰。農村人進入城市生活,無論是務工還是讀書,都是個人急劇現代化的過程,其間觀念的沖擊是很大的。兩代人的沖突,其實就是傳統與現代,農村與城市的沖突。
再次,和習俗一樣,農村的傳統文化正逐步消解,而新的鄉村文化卻未形成。村子前幾年,新換了一位村支書,新官上任三把火,為了豐富村民文化生活,村委號召每家每戶集資購買了一套鑼鼓樂器,樂器購置后的第一個春節,很多村民積極參與,敲鑼打鼓、扭秧歌、踩高蹺,踩到誰家門口,誰就會放鞭炮歡迎,好是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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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春節村里新置辦一套服裝道具,組成了鑼鼓高蹺隊。
這幾年,全新的樂器放在村委墻角,已經無人問津。一方面年輕人基本沒有人再會敲鑼打鼓,也對這些東西不再感興趣,村里的孩子過年都宅在家里玩電腦游戲。另一方面,村里的老人雖然熱愛,但年事已高,敲不多久,就累的已經敲不動了。
“過年敲鑼打鼓的多熱鬧!我年輕的時候,每年過年全村都敲鑼打鼓的踩高蹺,現在這些孩子們都不喜歡這玩意兒了,沒人看。旁邊要是有人看,我們就是累,也敲著有勁兒。”說起這些,敲鼓的老人們臉上露出沮喪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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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春節,敲鑼打鼓已經成為老人們孤芳自賞的活動
建設新農村貴在形成長效機制
自從2005年提出建設新農村,十年的時間,這個村莊確實發生了很大變化,其中最為突出的就是農村基礎設施建設。有四件事在這里值得一提,兩件讓農民得到了真實惠;另外兩件所表露出的問題則顯得頗有意義。
第一件是通馬路,村子的三條主干道,近幾年全部鋪上了柏油馬路,村與村之間也實現了馬路互通。極大方便了村民的出行,不用再和以前一樣,大雨大雪后,半個月都出不去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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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件是農田灌溉,這也是最令村里人感到高興的一件。村中的農田灌溉設施去年得到了重新修繕。原來種田,最令村民頭痛的就是澆田,開始是用柴油機器從井里抽水,后來發展到用電機提水澆田。每次澆田都要幾戶村民合伙通宵進行,累不說還要排號等待,并且灌溉成本較高。
現在靠近徒駭河的村莊,全縣統一修建了新的灌溉系統,使用潛水泵從河里提水灌溉,到了灌溉季節擰開田間地頭的管道閥門就可以澆田,省時、省力、省錢。對于不靠近河道的村莊,縣里出資新鉆了幾口新井供農田灌溉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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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件是農村環境治理。去年年初“農村垃圾治理”首次寫入中央1號文件,“十三五”規劃建議也提出“開展農村人居環境整治行動,統籌農村飲水安全、改水改廁、垃圾處理……”屆時,一場響應中央號召,建設美麗鄉村的行動在這個村莊逐步展開。不過,當這場美麗行動真正進入村莊后似乎就變了一些味道。
去年夏天開始,由村委統一安排,給村子的顯要路段放了幾個可移動垃圾桶,并要求村民限期將自己家門口的瓦礫磚塊、違規搭建清理干凈,至于村子路邊生長的雜草,村委便雇人使用強力除草劑臨時消滅干凈,以應對上級檢查。
行動持續至今半年,農村為生環境的確有所改善。但是,這場美麗行動的聲勢越來越小。拿村中安放的垃圾桶來說,開始時鎮上的垃圾車每隔幾天都會進村拉走垃圾。但是隨著時間變化,垃圾車進村的次數越來越少。
以前垃圾都是往村頭荒地上一倒即可,現在要走一段路才能倒入垃圾桶。開始時,村民們并不習慣這種生活方式,但是經過村廣播連天累月的不斷提醒,也都慢慢開始這樣做。正當這種良好習慣逐漸培養起來時,人們發現垃圾車進村次數越來越少,垃圾桶經常倒滿沒人管。
堆滿的垃圾桶,在夏季高溫下,散發出熏人的惡臭,附近的村民也都不讓再往里倒,被除草劑滅掉的野草也冒出了新芽兒。
第四件是村民家庭安裝自來水。大概10年前,上級政府號召村民家庭安裝自來水,當時是每戶繳納300元安裝費,以后每人每年繳納水費12元。但是,安裝后通水不到一年,就不再供水,輸水設施現在也基本廢棄。
據說,是因為有的村民家中常年沒人,不用水,不想拿水費;還有村民使用自來水澆自家院子里種的菜田,導致整個村子用水量大增,村委收繳的水費入不敷出。最后沒有找到解決辦法,便直接把整個村子所有家庭的水全部斷掉了,村民只能又回到吃井水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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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們對此習以為常,因為一陣風式的運動他們經歷的太多了。因此,科學規劃并形成一個長效機制,對農村環境治理、建設美麗鄉村顯得尤為重要。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無界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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