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一,按照習俗我回鄉下給本家人拜年。如果不是跟父親一起,我真的不知道有哪些長輩還生活在老家,不知道哪些玩伴的屋子里還住著人,不知道哪條曾經熟悉的鄉間小路還走得過去。
我給70多歲的二伯父拜年。他家的平房已破得不成樣子,屋頂四處都是漏雨后留下的痕跡,各式各樣的農具早已殘破銹蝕……如果不是二伯媽堅持住在鄉下,而是去縣城跟兒子生活在一起,這屋子早就不能住人了。如果不是類似的老人們堅持留守,空無一人的“空心村”將會更多。
站在二伯父門前的道場上,我記憶中的綠油油的小麥、金燦燦的油菜花看不到了,見到的都是機械收割水稻后留下的禾茬,很突兀地立在田野中。那些機械在田間走過留下的深深的印跡,更是刺痛著我們的心。父親說如今大都用機械種田了。難怪我在村里轉了幾圈,竟很少發現有耕牛!
我曾經的故鄉在哪里呢?那些沿著泥瓦飄散的炊煙、十八彎向家門口的山路、媽媽手里的糯米團、后院那棵總不結果的板栗樹、春節時那美麗的劃龍船……那些在我的記憶里揮之不去的景象在哪里了?席慕容說:鄉愁是一棵沒有年輪的樹,永不老去。然而,那些如我一樣背井離鄉在異地打拼的人,回到故鄉后竟然找不到她的模樣了!
“空心村”是近幾年才出現的一個新詞兒,指的是那些青壯年都出外進城打工,家里只剩下留守老人、留守兒童的村莊。在這樣的村莊里,田地大多荒蕪,少有人耕種;舊房子無人居住,大都破爛不堪;老年人在集鎮或中心村里居住,每天喝酒打牌無所事事,更別說逢年過節時的玩龍燈、劃龍船、團年飯與守歲了。曾經的社會倫理難尋了,傳統文化難以見到了,那種尊老愛幼、鄰里互助的純樸鄉情、親情越來越感受不到了。
于是,當異地打拼的我們回到故鄉的時候,卻成了一名“外鄉人”。我們所看到的、感受到的故鄉的景象、故鄉的人物已遠非記憶中的模樣,變得看不清認不明了,故鄉與異地打拼的人之間彼此陌生。故鄉,把我們當成了他鄉的城市人;他鄉,卻把我們當成了異鄉人。
在故鄉與他鄉之間,我們常常迷失方向,找不到歸屬感與幸福感。沒有了值得回去的鄉愁,“從哪里來”、“往何處去”便都身不由己,成了我們無法抹去的痛感,難以驅遣。
“空心村”是人類走向工業化、城市化繞不過去的必經階段。面對不可抗拒的命運之手,面對許許多多家族不可避免的解體與重構的考驗,面對故鄉里正在發生的變化,我們是否應該做點什么呢?即在大力推進新型城鎮化的進程中,如何同步推進新農村與美麗鄉村建設,注意鄉土味道,保留鄉村風貌,留得住青山綠水,重建鄉土文化,為全體中國人留住“精神老家”,留住回得去的鄉愁。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佛山日報2016年02月2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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