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村的夜，格外寂靜。蟋蟀悲切的叫聲在山野的草叢里已經歇息，偶爾，遠處會傳來一兩聲狗的哀鳴。
夜，已經很深了，村東頭柳大寶家的燈依然亮著。炕頭，柳大寶唉聲嘆氣，一根接一根抽著劣質的香煙，老婆劉翠翠揉著惺忪的眼睛，問：“嘆啥氣木，明天不干活啦？還不趕快睡覺！”柳大寶說：“咋辦呀？剛黑些，村主任來電話說，他家的老母豬要滿月了，明天要辦滿月席哩！”劉翠翠“噢”了一聲，“他家老母豬一窩下了十三個，第十三個豬娃子似豬非豬似象非象似龍非龍，老母豬下了奇物，一傳十，十傳百，媒體記者聞訊都來到咱這小山村，報紙網絡均有報道，吸引了山外大批愛好稀奇古怪事者前來參觀，你看把他一家子高興地都不知道姓啥為老幾，錢早都掙夠了，叫我說與咱有啥粘連木。他村主任在豬娃子三天那天，不是剛辦了‘下奶’酒木？咋又辦滿月席？”
柳大寶說：“咱關中人都給娃過滿月哩！唉，我要是低保戶就好了，就不用給村主任隨禮了，幫幫忙就可以了，可惜，那年脫貧剛不吃低保了，誰知道又攢上村委會換屆，我說，不讓你收村主任的選舉費，你看看，你看看，一人500元，收了2000元，如今，給村主任隨禮就超過了3000元，沒聽人說過‘聽人勸吃飽飯木’，唉，你咋就不聽我勸哩！你說說，明天咋辦哩？”
柳大寶嘮嘮叨叨，劉翠翠聽著又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從柳大寶嘴里奪下紙煙，扔在炕底下，那煙在炕下哼了幾哼，骨碌碌翻過幾個跟頭，跑到了墻角，一縷淡藍色的煙霧無聲的裊裊飄升著。劉翠翠生氣地說：“睡，快睡！看你外窩囊的慫樣子，屁大個事，也憂愁得唉聲嘆氣睡不著覺！”柳大寶說：“說得容易，如今，啥都漲價，隨禮的份子錢也漲了！”劉翠翠說：“嗯，我知道。看你外慫式子，再甭窩囊了，像個男人好不好！”說歸說，劉翠翠拉拉被子蓋好，扳著手指在被窩里算到，村主任的兒子結婚離婚，兒媳小產又生娃；村主任的大姨子小姨子結婚離婚；村主任的父過壽母過壽；村主任家的老黃牛下了牛娃子；村主任在鎮街道開了煙酒副食批發部；村主任的老婆住院就送去500元；村主任因賭博進了派出所出來慶賀，又送去500元。我的媽呀，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我得想想咋能撈回來！
第二天，劉翠翠和柳大寶打扮一新。劉翠翠提著一個割草的竹籠，倆人朝著村主任家走去。
老遠，劉翠翠就聽見大喇叭播放著眉戶《梁秋燕》，看見村主任家門前的小車都快停到村口了。也就十幾分鐘的路程，可柳大寶不住的嘟囔，“咋還沒到哩！”劉翠翠在柳大寶的后背上拍了一巴掌，“慫樣子，就扎不起個男人的勢來！”村主任家門口，村主任和他老婆笑臉相迎，看見劉翠翠和柳大寶，村主任說：“來啦！倆口子一塊來啦！屋里坐，抽煙喝茶，一會就開席！”劉翠翠看著村主任的老婆說：“能不來木，你家添丁進口了呀！恭喜恭喜。”村主任老婆的臉剛才還是晴天，聽劉翠翠這么一說，悠地變成了陰天，猶如她家的驢臉一樣，拉的老長，村主任嘿嘿笑著，抱拳，“同喜同喜！”柳大寶尷尬的慌忙解釋：“村主任啊！您甭在意，我老婆光知道圍著鍋臺轉，不會說話。”劉翠翠聽后，悄悄地狠狠地在柳大寶的屁股蛋子上擰了一把，柳大寶疼的直咧嘴，朝著村主任和村主任老婆不停地嘿嘿笑著，進門在禮桌上隨禮去了。
宴席開始，桌子上擺了具有關中風味的七大碗八大碟，柳大寶和村里的男人喝著關中男人愛喝的酒，伸動右手高喊：“五魁首，六六六，四季發財”劃著拳，劉翠翠和一幫子婆娘是海吃海喝海諞，劉翠翠看著村主任家的日子，想想自家的日子，不禁悲催、糾結、難過、憂傷起來，趁人不注意，劉翠翠把那雞鴨魚肉悄悄放在提來的竹籠里。酒足飯飽，宴席散去，村主任老婆看見劉翠翠的竹籠，那臉又像她家的驢臉一樣，拉得老長，劉翠翠全然不理，提著竹籠給村主任老婆打招呼：“走嘍！”
在路上，柳大寶嘴角叼著香煙、醉意濃濃地說劉翠翠，“你看你這個慫婆娘，提著個竹籠，多丟人！我柳大寶是人窮志不窮，那干過這事！”劉翠翠粗野地說：“滾你先人的腳后跟，再甭嘟囔了，我這朵鮮花插在你這牛糞上，都可惜了！再說，我又沒尋下村主任那么能干的男人木！”說著，只見兩頭驢在路當中親昵胡騷情，那頭公驢就是村主任家的，村主任家的驢兩條前腿搭在那頭母驢的后腰上。劉翠翠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拾起旁邊的一根木棍，使勁朝村主任家的公驢屁股打去，邊打邊罵：“日你先人哩！你不知道世界上還有‘羞恥’兩字，你是村主任家的驢，又不是村主任，想咥誰就咥誰，想在阿達咥就在阿達咥。如今的社會是老虎蒼蠅一齊打的，你就是村長家的驢，也該檢點些，不能這樣子木！”毛驢疼得“嗷嗷”直叫，跑回了村主任家，毛驢不時扭過頭來瞅一瞅劉翠翠，劉翠翠眼瞪著跺著腳指著毛驢罵道：“你還以為你是村主任老婆，想給誰吊臉就給誰吊臉！”
柳大寶嚇得酒也醒了，驚愕地看著老婆劉翠翠。
作者簡介：思曉，真實姓名王裕江，1963年生，陜西富平人，系中華精短文學會會員；富平縣作家協會理事，《富平文學》編委；閻良作協會員；著有贈閱版《思曉文集》。小小說、散文、詩歌散見于《領導科學》《陜西農村報》《幽默諷刺·精短小說》《今日閻良》《文化藝術報》《作家文苑》《現代作家文學》等諸多種報刊雜志及網站和微信平臺。短篇小說《無奈》小小說《玩狗》獲全國性征文優秀獎；散文《猴年的“年味兒”濃》獲微信平臺2016年春節征文一等獎，散文《秋的懷念》《春暉》詩歌《漫游牡丹花園》獲市縣級征文三等獎。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微安塞-文苑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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