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前后,返鄉記又一次刷爆屏幕。從《一個農村兒媳眼中的鄉村圖景》到“上海姑娘逃離江西農村”的熱議,展現出了農村的不同面相,也為返鄉客提供了抒發感慨的契機。
【背景】春節前后,返鄉記又一次刷爆屏幕。從《一個農村兒媳眼中的鄉村圖景》到“上海姑娘逃離江西農村”的熱議,展現出了農村的不同面相,也為返鄉客提供了抒發感慨的契機。
只不過,借助“返鄉體”呈現在公共輿論面前的農村,多了一分破敗之感,少了一分對現狀的冷靜描述,讓人生發感嘆,中國農村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了。
“返鄉體”日益流行,也有必要反思,到底有多少認知是客觀理性的,又有多少夾雜著“一廂情愿”,如何看待“返鄉體”,以及“返鄉體”背后真實的農村?
北京工業大學人文社會科學學院碩士生導師陳鋒表示,不同的人返鄉,可能會看到很不一樣的農村,每個人返鄉基本都是個案呈現,從現象出發,甚至有些看法比較極端,但觀察中國農村需要有整體視野。
一方面,中國農村是整體概念,區域差異非常明顯,另一方面,立場也很關鍵,作者是深陷“鄉愁”之中,還是以單純的研究眼光進行外部觀察,還是“同情地理解”農民和農村,往往也會導致返鄉日記會有不同側重。
陳鋒指出,以華北為主的北方村莊,以華南為主的南方村莊,和以湖南湖北為主的中部村莊,社會結構就有很大差別。南方村莊的傳統和宗族結構等保留的得相對更好,也比較團結,原子化進程也不會那么快。但是,東北等地的村莊,村落歷史短,結構相對松散,社會關聯度低,公共道德約束非常弱,一旦受到市場經濟和現代性的沖擊,很容易出現極端情況,比如老年人自殺頻繁,賺錢不問手段等等。東北村莊從結構上看,更類似于中部村莊。
“有些村子在外地從事淫穢服務的人數很多,大家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好。我調研過的一個村莊,黃色文化很發達,幾乎村里所有的男性都有過婚外性行為。”陳鋒說。另外,陳鋒博士論文的調研地是東北農村,整體來看也面臨倫理困境,“衰落速度非常快。”
但是,更關鍵的是如何看待當前農村出現的這些問題。陳鋒認為,從發展的視野來看,有一些問題是必然趨勢,難以避免,有的則是政策失位,可以進一步完善,“很多返鄉人群對農村及其發展趨勢不太了解,一旦把個案擴大或延伸解讀,就很容易給人印象是中國農村毫無希望了。”
比如,有的行政村四分之三的村民都移走,到城鎮買房,村莊顯得很凋零,事實上,這也意味著“農民生活水平在提高,有了進城的實力,盡管有些人是被迫的,比如為了孩子娶媳婦或者為了孩子教育。”
陳鋒在多地農村調研,總結了當前農村主要面臨的四大問題。第一,村莊倫理尚不能說已經崩塌,但在走向個體化過程中,并不是權利與義務,公德與私德同步發展。
第二,與村莊倫理密切相關的是鄉村治理難題,隨著無公德個人的增多,農民合作能力大大弱化,很多公共事務難以推進,甚至出現“少數決定多數”的局面,而公權力本身又無法解決這一困境,甚至農村自治管理組織本身也是孱弱與貪腐并存。
“法律進入鄉村的成本很高,過去依賴傳統禮法和公共輿論,可以邊緣少數人,但現在不行了,有些人認為能撈到好處就是本事。”陳鋒說。
第三,階層分化,貧富差距的矛盾,在東部一些農村已經非常明顯。
陳鋒在浙江某地調研中發現,由于私營經濟發達,土地資源等非常稀缺,資源分配過程就導致政治精英和經濟精英的結盟,富人優先拿地,富人與窮人之間的糾紛,往往也會傾向前者,導致當地“仇富”情緒很濃。同時,“有些村民本身就在富人的工廠工作,一旦村民之間出現相左意見,政治上的打壓執行不了,就可能從經濟方面入手,比如以不能在工廠工作相要挾。”除此之外,富人主導的村莊消費文化,講究“場面”,進一步使窮人的社會關系網絡縮減,富人越富、窮人越窮的馬太效應愈發明顯。
第四,務工經濟帶來家庭分離,進而引發留守問題。一些地區農村留守老人無人照顧引發農民自殺、留守兒童缺乏正確引導而成為青年混混、留守婦女身心缺乏慰藉而出現越軌,這是農民工為了增加收入付出的最大代價。
陳鋒分析,農村的理性化和個體化是發展的必然,但貧富分化與經濟結構以及分配政策等有關。比如,浙江溫州等地民營經濟非常發達,個體企業主導,而蘇南一代集體經濟主導,兩地農村都比較富有,蘇南貧富分化相對小很多,“仇富”情緒也比較弱。
雖然大趨勢是農村的原子化進程,公德與私德發育不完全,但不同村莊進度不一樣。陳鋒指出,東北等村莊的原子化現象就很明顯,但華南地區宗族性的村莊仍具較強的凝聚力,而貧富分化在東部尤其明顯。面對多面相的中國農村,更需理性客觀的態度。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財新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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