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出身農村,盡管多年也從事著農業農村工作,盡管一直還與農村保持著一些聯系,盡管關于農村現狀的若干種表述反復在耳邊縈繞,盡管堅持認為自己對農村的問題是可以說話的,但當一個文學工作者用文學的手法真實的記述著一個叫梁莊的真實現狀并進行著深刻反思時,我依然感到了震驚,書中所收錄的真實農村采訪記錄我并不意外,因為出身農村的我對于這樣的事似乎已經司空見慣,但優美的文學筆法的生動描述,人文層面的深思和良知的反復捶問,讓我已經有些麻木的農村神經再次感到了痛楚。
《中國在梁莊》,一個由文學博士后寫成的家鄉記實報道,再次引起了人們對于鄉村的關注,讓人們知道在經濟背后還有著更為復雜和困惑的農村問題。
溫鐵軍關于本書的推薦語是“這本書,寫梁莊,只是最近三十年‘被’消滅的四十萬個村莊的縮影。但愿讀者不僅僅感受到其中的無奈!”而在我看來,梁莊又不僅僅是消失村莊的縮影,更是當前中國一般村莊或者中國北方一般村莊的縮影。
在讀《中國在梁莊》的過程中,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賈平凹的《秦腔》,早在2005年,這位文壇的老將就對農村的衰敗特別是對包括農村傳統秩序、道德等在內的農村文化衰敗給予了關注,并以文學作品的形式展示了農村衰敗的真實場景和作者的深深擔憂。
我在讀完《秦腔》的第一時間就發出感慨,這是我讀到的賈平凹最現實也是最好的一部小說了,后來這部作品果然獲得了茅盾文學獎。
但可惜的是,由于《秦腔》的寫法是散漫式的,而題材又是純農村的,許多人感到不好讀,這使我感到了惋惜。
當然,《秦腔》是寫在社會主義新農村建設開始之前的,基調是暗了一些。但在《秦腔》更早之前,關于農村現狀的全面記實和深入思考還有曹錦清的《黃河邊的中國》,這本書奠定了曹錦清在三農學術界的地位,就像于建嶸以《岳村政治》而出名一樣。
但那是更早時候的農村現實了,畢竟十多年里,中國的經濟社會發展已經再次發生若干重大變化,農村的現狀也有了新的變化。
從《黃河邊的中國》到《秦腔》再到現在的《中國在梁莊》,農村越來越受到現代化的沖擊,原有的經濟、社會秩序不斷被撕裂,以各種碎片撒落在工業化、城鎮化前進的路途中,這些碎片要如何重新組合,才能形成一個新的農村,讓人深思。
近幾年,農村經濟衰敗的跡象正在好轉,但更大的危機似乎才剛剛開始,因為已經完全被納入市場經濟浪潮的農村在表面的物質基礎改善的同時,內在的衰敗正在加速,村莊加速空心化,并在形式上加快消亡;農村賴以存在的鄉村治理結構開始破壞,家族在農村秩序維護中的優勢地位不在,農村民主政治面臨農民的漠視,傳統的農村道德加速敗壞,新的市場經濟觀念與農村傳統觀念的沖突日益加劇,但新的農村治理機制還未形成,想融入城市的農村出走者還依然在城市的外圍徘徊,在城市的縫隙生存還是重返農村讓他們痛苦抉擇,鄉村的前途更加讓人糾結。
三農學者賀雪峰在《鄉村的前途》中也表現出了一種焦慮。
《中國在梁莊》的作者梁鴻在后記中感慨的寫道:“真正走進村莊,才意識到這還是一片貧瘠的土地。雖然生活全球化了,雖然電視、網絡、各種信息都以同步的速度抵達到這里,但是,在精神上,這里依然貧困,鄉土與現代之間的關系依然很遠。一直有一種困惑,也許,現代并非都是好的,都是適應這一片土地的。難道鄉村就一定要按照全球化的模式來發展?這種‘熟人的’、‘家園式的’的鄉土文化模式,為什么一定要被‘陌生的’、‘個體的’城市文化模式所代替?我們在說現代性時,是否過于絕對化了?是否考慮到這片土地的根性?也許這根性仍能夠使我們的民族根深葉茂?”我對于作者這樣的感慨深有同感,并表示著贊同,農村是不應該消失的,事實也是不可能消失的,農村的現代化應該有著區別于城市的獨立特征和鄉土氣息。
“有些中國在北京,有些中國在重慶,有些中國在西北,有些中國在沿海,但更多的中國在梁莊!”這是《中國在梁莊》一書的封面宣傳語,好像有些夸張,但是真實的,我愿這些宣傳語能流行開來。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微信號 魏延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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