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題:鄉賢、鄉紳、鄉霸——古村之友眼里的新鄉賢社會
2015年6月份,我在古村之友提出了新鄉賢培養計劃,并明確出古村保護活化復興的核心抓手在于新鄉賢,但一直未能理順思路和區別概念,也就未敢動筆。直至近日,各路學者和權威媒體發出了關于這一話題的幾篇理論文章,“新鄉賢”這一概念得到社會廣泛認可。在此我結合古村之友的現實實際,說一下我的理解。
鄉賢、鄉紳、鄉霸的區別與關系
從集合的廣度來講,鄉賢是大于鄉紳的,在理論概念里,鄉賢指對鄉土社會有突出貢獻的社會賢達,比如辦學修路、助老扶幼,并在鄉土社會有了危難之時,鄉賢勇敢地出現在第一前線。全國各地也有很多鄉賢祠,便是為這種精神表彰和傳承。因此鄉賢這一概念并不限定階層,而更突出的是精神——賢達、賢能之精神,他們可以是告老還鄉的官員,也可以是本地的仕子,但更廣泛的意義是鄉村里的情懷高潔之人,可能是一個普通教書先生、一個賣豆腐但助人為樂的年輕小伙子。
鄉賢重德、鄉紳重位
而鄉紳的概念則更多聚焦于一個階層,這個階層在傳統社會里多為科舉及第未士或者落第仕子,以及一批中小地主。他們在社會結構中很重要的角色是政府的代理人,起到維護鄉村社會管理、社會穩定、公共議事的職責,在舊社會所謂的"老爺"階層。
從鄉賢和鄉紳的概念和構成來看,其實不難看出,鄉賢以德論、鄉紳以位論的總體基調。傳統社會鄉紳治鄉的運行體系最終之所以崩潰的原因很大程度在于,由于沒有更多市場、創業、文藝的發展機會,導致了非鄉紳的鄉賢群體占比非常之小,鄉紳成為鄉賢中的絕大部分,甚至取代了鄉賢這一概念,以位論的鄉紳治理觀就為后續奔潰埋下了伏筆。"以位論"的鄉紳制逐漸形成了階層固化,階層固化后也就為引出了鄉霸的登場。
鄉紳與鄉霸之間只隔了一張紙
鄉霸一詞關聯著土匪惡霸、土豪劣紳這一類的詞匯,但這不完全等同于鄉霸均是由階層固化后鄉紳演化而來,但大量鄉紳二代、鄉紳三代在鄉賢重德精神式微之后,進入到了鄉霸的群體,這正是"打土豪分田地"、"打倒土豪劣紳"的群眾基礎。缺乏了鄉賢精神的鄉紳階層,成為了為富不仁、精致利己甚至是為非作歹、巧取豪奪的代名詞。
正是這樣的歷史經驗需要我們更為清醒地認識傳統的鄉土社會,以鄉賢精神感染鄉紳,不應是鄉紳取代鄉賢,在德的標準下重位和賦位,也是新鄉賢應有之本意。在當下現代社會較之傳統社會,有利于鄉賢精神形成的條件有:市場多元主體和中產階級的壯大,以及民間社會組織的參與,使以"老爺"為主導的治理結構得到緩解,鄉村社會的和諧持續看到了新的希望。
古村之友里的新鄉賢
古村之友作為公益組織,是以志愿精神和公眾情懷為紐帶的人群團聚,天然是以德行為主要衡量標準的組織價值觀,是新鄉賢的集中地和孵化器。在過去的一年多里,我們更看重一個個普普通通的知識份子、青年、學者所自發擔當起鄉賢職責,關心公共事務、體察社會、幫助弱勢群體,這股精神在普通人中的復興,讓我們非常欣慰新鄉賢精神的蓬勃回歸。
我這里簡單舉幾個這樣的案例,一位退休大姐用自身積蓄,不顧得失安危數十年保護鄉土文物和古村,這是普通人的新鄉賢精神。一位年僅28歲的青年,憑借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頭和青年智慧,為家鄉重新開啟大型復興節事,這是令人感動和敬佩的新鄉賢精神。一位青年將課堂和實踐場地搬離固定的學校來到鄉野之間,將古村和文化保護活化,并形成一方風氣乃至影響全國,這是新鄉賢精神。還有一些青年才華滿滿,毅然回鄉帶領故土復興,運用所學和社會互助也使事業蒸蒸日上。當然主流媒體報道的官員返鄉同樣也是新鄉賢精神,只是鄉土社會更需要一個個普通人的新鄉賢精神復興,這是全局所需要的。
我很認同將新鄉賢分為"在場"和"不在場"的提法,以重德之精神為導向的新鄉賢,是超越地域和階層的,所以新鄉賢可以是鄉村內的,也可以同樣不在本地鄉村。尤其是大量城市人回望助力鄉村所形成的力量,是鄉村復興的重要動力。因此新時代的新鄉賢應鼓勵大量城市人投身其中,尤其是從鄉村進入的城市人,他們有對鄉村的眷戀,同時有城市的人脈和資源,是未來新鄉賢的主力軍。
我心中鄉村理想社會格局——新的鄉村地緣公益制度
從過去歷史的更迭起因來看,鄉村地區的動蕩是主要的動因,也就充分說明了由封建社會皇權統治下的鄉村基層治理是失敗的,基層的鄉紳主導治理模式是失敗的。我們不懷疑鄉紳是由一群有知識有智慧有能力的人士構成,但為什么仍舊一次次將鄉村治理失敗直至基層社會暴力革命,原因不在于缺乏智慧和能力,而在于缺乏德行和公益精神。
因此,我們曾努力去發掘傳統鄉村社會中,除了人們共識的祠堂、家譜、書院、風水等一系列慣有的元素,看看還有沒有其他要素可以去規避鄉村社會治理的周期性失敗。很慶幸我們在部分地區發現了鄉村的公益機構——義莊或善堂,家族通過義莊和善堂來完成對弱勢群體、鰥寡孤獨乃至求學創業的公益支持,來保證這一地區的社會平衡。從知名的范式義莊、華氏義莊、存心善堂等傳統公益機構支持著家族和地區數十代穩定不衰,這樣基于地緣和血緣的鄉村公益機構似乎給了我們實現鄉村穩定社會治理的希望。
對應著現代公益制度里的社區公益基金,義莊和善堂可以說是他的前身,基于地緣和血緣的背景,公益行為促使形成著社區凝聚力和地方認同感,這或許是鄉紳走向鄉賢的必經之路,也是中國鄉村社會長治久安的法寶。在現代鄉村社會里,如何形成新的現代鄉村地緣公益制度,應該是破解千百年來鄉村社會走不出歷史周期律的入口,也是古村之友以地緣公益模式進入古村的初衷。
結語
古村復興和鄉村發展深層次上是一次社會結構改良的契機,當然錯過了就是巨大風險。社會無法去決定他的構成要素,就好比警察和小偷一定會永遠并存。那么鄉村社會里鄉賢、鄉紳、鄉霸也同樣會同時并存,怎樣的社會制度可以激勵更多鄉紳向鄉賢方向轉發,而非向鄉霸方向轉發?我們希望公益的力量能破解這一歷史周期的難題,結束千百年鄉村社會周而復始的動蕩。有幸有善堂、義莊和現代地緣公益的模式,讓我們可以看到希望,但時不我待,將鄉紳轉化為鄉霸和將鄉紳轉化為鄉賢,兩股力量在同步角力,很顯然我們看到前者力量更足,同時社會就在更危險,歷史的警鐘就在加速吹響。我希望我們不要在找到模式后,仍舊再犯同樣的錯誤,祈福中國鄉村,祈福中華民族。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全國古村落志愿者網絡 微信公眾號
(掃一掃,更多精彩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