觀點:我們的農業面源污染是通過水系，會影響到整個流域，所以它的影響范圍一定是流域性的。那么如何從區域的角度來解決面源污染，發展環水有機農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手段。我們現在所做的工作就是從區域性的角度來看待問題....
——高吉喜
▼ 問：高所長好，您提出，建議制訂國家層面大江大湖地區環水有機農業發展規劃，啟動一批國家有機農業與水源地保護的重大工程？這個建議，是出于怎樣一個思路呢？
高吉喜：是的。我是在去年和今年連續2年提出發展環水有機農業的提案，國家相關部門也給予了答復。總體來看，國家層面對有機農業很重視，也形成了一些共識。但是，對于包括環水有機農業的有機農業發展，在國家層面還缺乏明確的頂層設計和規劃，對今后如何分布實施、預期達到什么樣的效果，都沒有一個非常好的頂層設計和實施計劃。為此，我們需基于農業發展的狀況，水污染狀況，特別是湖泊污染狀況來制定環水有機農業規劃，以指導我們國家的有機農業發展，至少對未來5年到10年環水有機農業的發展提出實施計劃和方案。
有了規劃，就要跟進實施，但實施必需落實在工程上。事實上，目前我們國家已經有一系列重大工程與環水有機農業密切相關，這也表明發展環水有機農業的重要性。因此，當下需根據實施環水有機農業的目的，整合現有工程，新設新工程，從國家層面形成整體規劃和相應實施工程，以更好發揮有機農業的作用。對現有相關國家工程，需從理念和實踐上向環水有機農業的方向去轉變，如土十條里面設計的一些項目，在實施時可按照環水有機農業的理念去調整，達到既解決土壤污染，又防控面源污染的目的。
在目前資金有限的情況下，可從國家環境保護的整體大局出發，優先選擇面源污染比較嚴重和湖泊改善急需的區域實施環水有機農業工程，然后逐步在全國推開。
▼ 問：有機農業我們并不陌生，而環水有機農業應該算一個新話題，并且它的提出直指農業面源污染、水環境污染的問題，環水有機農業具體怎樣做？它傳遞的是怎樣的理念呢？
高吉喜：實際上有機農業最終的目的是為了可持續發展和保護生態環境，它的副產品才是我們現在說的有機產品和食品安全的問題。而環水有機農業更具象了，它圍繞農業面源污染而開展，目的是優先解決面源污染問題，解決水環境污染問題。
眾所周知，保護江河湖泊水資源，確保生活、生產、生態用水安全已成為當前刻不容緩的重要工作之一。農業面源污染已成為我國水體污染最大的來源，其中最主要的污染因子就是氮磷超標，所以發展環水有機農業，就圍繞環境質量改善為核心目標，將山水林田湖視為一個有機整體，從控制面源污染和改善水環境質量角度出發，優先在重要水環境功能區、水環境敏感區等區域周邊推動有機農業發展即發展環水有機農業，采用有機農業生產技術，大幅度降低化肥、農藥、除草劑等農用化學品的使用，促進整個區域內農村生產生活中廢棄物和水資源的循環利用，減少排放，增加農業綠色發展的動能，以真正實現農業生產與水質保護相結合的目標。
我們通過在江河源頭區、水源涵養區、水環境敏感區和重要飲用水源地周邊，分階段實施推進環水有機農業行動計劃，以不斷提升和改善水環境質量，控制農業面源污染和擴大有機產品供給，促進水質保護與食品安全。
我認為環水有機農業傳遞的理念與有機農業是一致的，就是達到生態系統的良性循環和有效利用。
▼ 問：您多年來一直進行生態環境研究工作，對于環水有機農業，是否可以歸為一種區域生態環境的管理和控制？
高吉喜：是的。你講的很對。我們的農業面源污染是通過水系，會影響到整個流域，所以它的影響范圍一定是流域性的。那么如何從區域的角度來解決面源污染，發展環水有機農業是非常重要的一個手段。我們現在所做的工作就是從區域性的角度來看待問題，不是從點上來看。環水有機農業是在重要的湖庫周邊、江河源頭區、飲用水源集水區等水環境敏感區域采取有機農業生產方式，實現農業生產與水質保護相結合的一種環境友好型農業模式。
比如水庫周邊是農田，如果我不考慮水庫只考慮農田，那用化肥、農藥是很好的農業生產物資。但是從整體看，水庫一旦受到了污染，治理起來的費用是非常驚人的，從全局來看，這樣肯定是不合適的。所以我們發展環水有機農業，一方面解決面源污染，一方面提升農產品品質保證農業的正常發展。簡單講，主要是預防和末端治理之間的關系。所以從點和面上看是不一樣的。這里面有三點，第一是局地尺度和區域尺度怎么看。第二是單要素和系統怎么看。第三是預防和治理怎么看。那么環水有機農業的規劃和操作是從環境生態保護地全局來看、系統地來看的。
▼ 問：但目前來講，對于有機農業的發展瓶頸是否還是存在作物產量低，病蟲草害難以有效控制等這些問題？所以我們在大江大湖地區進行環水有機農業，這其中會有很多研究和探索？
高吉喜：其實這里涉及的是一個問題導向，有機農業不是回歸到傳統農業，它一定是和現代化農業相結合進行的。我們現在生產的經濟作物，采用的就是自動監測、自動灌溉，自動化程度很高的精準操作。有機農業其實對技術的要求更高，這里面需要不斷地進行技術更新和突破。
對于環水有機農業，我們在這個過程中，需要建立有機生產中諸如土壤培肥、病蟲草害防治、輪作套種等精準技術體系，這些技術體系非常重要，需要科技創新作為支撐，以解決作物產量低和病蟲草害防治難的問題。同時要從生態系統和生態過程的角度，研究區域農田生態系統的格局、結構與功能，建立綜合技術體系，包括源頭控制如平衡施肥、作物秸稈與禽畜糞便循環利用，過程與末端控制如植被過濾帶技術、河岸濱湖緩沖帶、濕地控制等措施。要以系統承載力為基礎，統籌入河水質排放達標與總量控制，研究各區域適宜的作物品種、輪作類型、肥料閾值和病蟲防治技術、農業廢棄物資源化循環利用以及末端攔截等關鍵技術。重點構建基于“農業廢棄物循環綜合利用”-“源頭削減”-“循環利用”-“過程攔截”-“生態修復”的5R環水有機農業控制體系，達到既確保作物產量又控制面源污染的雙重目標。
▼ 問：您提出，環水有機農業要從水源保護的需求出發，根據各大流域氣候、水文地質、地形、農田土壤條件，在試驗研究的基礎上，充分考慮當地農村經濟條件和現有種植結構，最大限度照顧農民利益？這一點與項目落地，是否可以推廣成功有直接關系？
高吉喜：是的。這就是在解決農村面源污染控制的內在驅動問題，使從事農業生產的農民、合作社、企業能夠積極主動地進行綠色生產，這是打好農業面源污染攻堅戰和持久戰，提升水質保護的關鍵所在。
那么發展環水有機農業，在有機生產的轉換期內，一定要有政策扶持，甚至是資金扶持，不能讓農民的利益受到損害。這也是為了長遠地持續地進行綠色生產、有機生產。環水有機農業是遵循當地的地理、資源、物候、環境等現狀和發展規律，因地制宜，選擇適宜的品種、技術模式、組織模式，穩步推進，不能貪大求快，也不能搞“一刀切”。 在環水有機農業開發中，政府起著引導、監督、服務的作用，企業是引領、組織、實施的作用，而農民是最終在有機生產第一線的，只有最大限度照顧到農民的利益，讓農民在有機農業開發中嘗到甜頭，才能實現可持續發展。
所以我們建議出臺生態補償政策，對農業產業結構調整中從事有機農業、生態工程、水體修復等短期內不能產生經濟效益的舉措，在資金上給予補助。環水區域發展有機農業同樣需要企業作為龍頭，帶動農民進行生產，要求構建企業和農戶利益共享、風險共擔機制，采取財政稅收、信貸、項目等方面的優惠政策，提高企業、農戶從事有機生產的積極性。
短期來講，政府的政策是非常管用的，在這個轉換過程中一定是需要政府支持的。支持形成規模以后，慢慢地變成市場行為。
▼ 問：我們國家重要的江河湖泊往往跨越多個行政區劃，水污染防治既涉及區域管理問題，也涉及流域管理問題。所以對于環水有機農業實際的管理操作應該并不容易，您會有哪些建議呢？
高吉喜：是的。發展環水有機農業，涉及政府多個部門，甚至是跨行政區域的協調合作，而實施主體又是具體從事有機農業開發的企業、合作社和農民，如果僅僅依靠政府這個主體，采取政府主導型模式進行治理，在短期內能夠取得成效，但是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
所以應以科學發展觀為指導，創新管理機制，樹立跨域治理觀念，在繼續發揮政府作用的同時，調動企業、非營利組織、社會公眾等主體的積極性，多個主體共同參與、協力合作，共同開發環水有機農業。發展有機農業、開發有機食品，是以市場為導向的，主要有規模化、標準化、品牌化、市場化的問題，因此需要引導、培育龍頭企業參與到環水有機農業開發中來，按照“誰投資誰收益”的原則，吸引企業和社會資本投入，對投資于環水有機農業發展的納稅人，按規定享受增值稅返還、所得稅減免等稅收優惠政策。充分發揮龍頭企業在資金、管理、市場等方面的優勢，將有機農業生產與精深加工、休閑旅游等相結合，延伸有機產業鏈條。
▼ 問：我們國家發展有機農業始于國外市場對有機食品的需求，但有機農業要長久、健康和可持續發展，是否要注重對國內有機食品市場的培育？這對于有機農業、環水有機農業的發展應該很重要？
高吉喜：這個是很重要。因為有機農業首先關系到生態環境的保護，第二就是放心食品的生產。隨著國內消費水平的提高和人們對食品安全的日益重視，除出口國際市場外，我國國內有機食品市場發展較為迅速，然而目前廣大消費者對有機食品的認可尚有一個過程，有機食品的價格較高，也是影響購買的關鍵因素。當前市場營銷仍是制約有機食品產業快速發展的“瓶頸”。建立完備的有機食品宣傳和營銷體系，讓消費者了解有機食品生產過程和有機食品安全優質健康的品質，買得到真實的有機食品，從而培育健康、公平的國內有機食品市場環境，是推動有機農業可持續發展的重要因素。
▼ 問：對于環水有機農業進行水質保護，確保食品安全，我們如何進行監測和評價？目前是否有標準呢？最后的結果又由誰來確定和評判呢？
高吉喜：環水有機農業目前正處實踐探索階段，需要制定“環水有機農業技術規范”，將其保護水質、確保食品安全的監測評價的指標和方法納入技術規范中，結果可以由地方環保職能部門委托有資質的第三方進行監測和評判。我們南京環科所開展了環保公益課題研究，研究比較有機農業與常規農業的生態環境效益，研究制定了評估方法，可以應用于環水有機農業的水質保護效果評估。
▼ 問：高所長最新的研究動態可否給我們介紹下？您對未來環水有機農業的發展寄予了怎樣的希望呢？
高吉喜：我現在的研究動態是通過劃定生態紅線，優化生態空間進行生態布局，讓我們國家無論是從環境保護還是開發可以做到有序進行，以保證發展和保護可以同步進行，達到雙贏發展。環水有機農業是有機農業中更有針對性更有現實性的，兼顧了環境保護和有機農業的發展。通過環水有機農業的推廣，既能保護水環境，又能保護農產品的安全。通過市場實踐，讓生產者實實在在地看到好處，并通過政策，通過國家層面來推廣引導。從理念到實踐，我希望最后可以在大江大湖區域大面積推廣實施。通過示范，我想很多地方慢慢地自發地大力發展。
我們目前已經在云南昆明松華壩水庫集水區、太湖流域、山東濰坊峽山水庫、遼寧大伙房水庫、南水北調中線源頭區等區域開始試點和探索，我們所也在加大相關的研究，期望通過不斷的研究與實踐，建立起環水有機農業的技術與運營模式，在全國主要的江河湖泊和飲用水源集水區得到廣泛的推廣，發揮出環水有機農業既控制面源污染又致富農民的雙重效益，對此，我也充滿了信心。
高吉喜：博士，研究員。環境保護部南京環科所所長，國家生態保護紅線劃定專家委員會首席專家。享受國務院特殊津貼。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農業環境科學 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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