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地沖的麥地彩居有限公司的總經理潘云春也是一位回鄉創業的青年人。2021年6月21日，他在實驗村的工作群里公布了截止到6月19日的收支表。從6月6日開業到6月9日麥地彩居實現總收入56102元，純收入達42972元，工作群里的市縣鄉的干部都給公司的開門紅點贊。那么，麥地沖通過資產盤活來催生新的業態能否按照預想持續下去呢？
1.“新業態”實驗的緣起與進展
宜良縣九鄉鄉麥地沖地處山區，環境優美，緊靠九鄉旅游區，村里耕地很少。進村處唯一的一片水地在過去一直生產水稻。這幾年，九鄉政府將這片水稻打造成彩稻，每年彩稻成熟季節，通過設計而種植形成的彩稻圖案成了當地的一個景觀，游人越來越多。美麗的彩稻景觀上了央視，麥地沖也開始被列入旅游村的建設。
但是，每年種植彩稻都靠政府的補貼，村莊的建設也依靠政府的投入，村莊沒有形成能夠將這樣一個自然景觀商業化的機制和產業化的平臺。基于這樣的情況，我們在對麥地沖考察的基礎之上，于2019年年底開始探索在村里發育新的業態實驗。
在過去城市化浪潮中，麥地沖的村民基本上都以外出打工為主，他們攢了些錢就開始在老村的旁邊開辟一個新村，同時老的村落也沒有被破壞，一部分人仍然住在老村里。但是，村里的很多烤煙房、馬圈、牛圈以及民居都不再使用。基于這樣的情況，我們在村里的烤煙房和廢舊農房集中的一塊區域，設立了一個所謂的核心示范區，主要的做法是，通過一次性補償流轉和入股兩種形式，將5棟烤煙房和馬圈、豬圈等綜合體建筑的20年的使用權流轉到集體。基本的思路是，每一棟房屋以2萬至6萬不等的價格一次性流轉給集體，集體對這些閑置資產進行建設。20年內產生的收入全部歸集體，20年以后這些資產返還給農民或重新協議進一步流轉。
我們對這5棟閑置房屋進行了設計，打造出了21間高端民宿，一個小型會議室，一個小型廚房，一家咖啡快餐店，并圍繞著這5棟房屋進行了居住環境的改造。在此基礎上，我們還將村內的公共衛生設施轉移到村口，將原來的公共衛生設施改造成了三層的文化服務中心，一層為麥地彩居辦公室，二層為公共書吧，三層為會議室。經過一年多的建設，核心實驗區的各項建設在2021年6月6日基本完成，并舉辦了開業儀式。
2.將“新業態”的收益留在鄉村
之所以首先開始核心區建設，主要目的是希望使用部分實驗資金進行示范，示范結束以后能夠盡快展開運營。我們的假設是，一旦運營產生效益，就可以引導農戶和社會參與整個村莊閑置資產的改造。麥地沖閑置資產盤活發展新業態的鄉村建設，沒有采用一般情況下引入大的資本進入整村改造的模式，因為這樣的模式往往會使得經營村莊的利益都流失到外來投資者的手里。在多數情況下，本來是“地主”和房主的農民，在拿到一點流轉費以后，多淪為公司的臨時工，而且集體的收入比例也不會很高。
我們實驗的主要目的是，如何能讓鄉村資源的增值更多地留在農民手里，留在鄉村的集體經濟里。但是，鄉村的這些資源經過投資以后，即便可以轉化為產生盈利的資產，也需要有人來經營。由于集體是一個大家都有份但是大家都不負責的集體，很難靠著幾個村干部去經營這些資產。因此，我們動員了幾位都讀過中專的，在外打過工的青年農民，支持他們建立了一個農民股份有限公司，由這個農民股份有限公司與村集體簽訂資產經營協議，實現了資產的所有與經營的分離。
我們同時對麥地彩居有限公司的年輕人提供全方位的培訓，我們把他們稱之為鄉村CEO。過去我們一直講，鄉村的振興需要有一批能人。實際上，要在鄉村形成現代化的產業，就需要高素質的青年人，培養他們按照現代管理的框架來對鄉村的資源進行管理。自開業以來，麥地彩居公司開始接納小型會議，成為昆明的親子教育營地，并為到麥地沖觀賞彩稻的游客提供餐飲和住宿等農旅服務。我們希望通過資產的盤活，發展住宿、餐飲，能夠將彩稻觀光等農旅的潛力挖掘出來，使得麥地沖成為一個以農旅業態為主導的新的鄉村景觀。
3.“新業態”實驗的不確定性
我們實驗推動的這樣一個農旅新業態發展路徑能否成形，實際上依然存在著很多不確定性。首先，麥地彩居的幾個年輕人并沒有經營這樣一個新業態的管理技能。他們一方面不具備如何對接市場的能力，不具備在更大范圍內開拓業務的能力，也不具備包括客房衛生管理、財務管理、餐飲、衛生等諸多方面的管理技能，目前依然依靠我們工作團隊所提供的日常支持。這一支持持續到何時，并不確定。這當然不是麥地沖村本身的問題，這是鄉村振興中發展鄉村產業面臨的普遍性問題。我在很多地方講，鄉村的產業發展起來不是需要一般性的人才，而是需要與在城市里創業取得成功的那些人才具有一樣素質的人才。所以，在麥地沖的實驗中，我們更加強調在實驗期間首先要推動新業態的基本建設標準，從質量上和文化上做到更能吸引年輕人。這樣，即使麥地彩居現在的年輕人在實驗中證明不能夠繼續，也會有其他地方、其他村莊，甚至是城里的年輕人來競爭。有吸引人才來競爭的條件，比馬上就有人來做這樣的工作，意義更大。
其次，預計在未來一年中，麥地彩居公司很難產生大額的收入。麥地彩居公司年輕人的個人收入，目前還主要依靠實驗經費所提供的基本工資，因此，如何大幅度提升已經建成的基本設施的運營潛力，非常重要。我們目前暫定麥地彩居公司與集體之間在實驗期間按照7:3比例分成，這樣可以為麥地彩居公司的年輕人減輕經營的壓力，同時，鼓勵他們自營餐飲設施，提高公司的收入。為了更好地對接市場，我們引入了攜程控股的旅悅集團，希望打造花駐民宿來推動麥地沖的市場經營；同時也引入高端管理公司，提升麥地彩居工作人員的素質。
第三，麥地沖新業態能否可持續發展取決于最終能否有大量的農戶和社會資源進入村莊參與村莊整體的閑置資產盤活。其中，農戶參與這些資產盤活的意義更為重大。因為實驗表明，投資修建一個閑置的烤煙房費用并非很高，農戶完全可以投資。我們實驗的目的也是希望鼓勵農戶投資，然后交由麥地彩居公司進行經營。通過這樣的形式，大部分的收入都可以留在鄉村。由于九鄉旅游區和麥地沖彩稻的客源量很大，通過盤活麥地沖閑置資產形成新業態的潛力很大。
因此，下一步工作的重點將是，一方面強化核心示范區的經營，為農戶提供示范，另一方面需要進一步強化麥地彩居公司工作人員的管理能力和對接市場的能力。必要的時候，可以考慮招收外部的青年人加入麥地彩居公司。從目前的情況看，由于麥地彩居公司的青年人都是村里的人，在村莊內部與村民、村集體打交道，存在著諸多“熟人社會”的弊端。這對于推動麥地彩居公司按照市場原則經營，形成了很多的挑戰。對一個鄉土社會而言，可能是“外來的和尚好念經”。
（作者系《中國鄉村發現》學術委員、中國農業大學文科講席教授、中國農業大學國家鄉村振興研究院常務副院長、原國務院扶貧開發領導小組原專家咨詢委員會委員，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小云助貧 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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