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是破解“三農”難題的不二法門
在精準扶貧工作中,一些地方把村級集體經濟“破零”作為貧困村能否出列的重要考量指標。雖然在廣大中西部貧困地區,絕大多數農村已經將集體土地、林地等資產全部承包到戶,發展集體經濟既無可用資本,又無人才支持,瓶頸重重,但是我堅定認為,發展農村集體經濟,是破解“三農”難題的不二法門。
我所定義的“農村集體經濟”,是以市場為導向的集體經濟,是村委會、涉農企業、合作社和農戶間虛擬聯合,具有現代企業管理理念的集體經濟,這和計劃經濟時期的農村大集體經濟有著本質區別。
(一)發展和壯大農村新集體經濟,是建立扶貧長效機制和新農村建設的客觀需要。
絕大多數建檔立卡貧困戶未離開農村,未離開農業,發展無資金,無項目,無思路。即使通過精準幫扶使其在短期內完成脫貧,但是從長遠來看,許多農戶返貧的壓力依然很大。所以,通過集體經濟把農戶組織起來抱團發展,是建立扶貧長效機制的可行路徑。沒有集體經濟,農村文體衛生、道路水利等公益事業也寸步難行,新農村建設只能停留在口號上。
(二)發展和壯大農村新集體經濟,是加強基層黨組織建設、提升群眾道德素質和推進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的最佳切入點。
經過改革開放以來近四十年的持續發展,目前困擾農村的最突出問題,已經不是經濟增長問題,而是錯綜復雜的社會問題,如:干群矛盾激化,基層黨組織渙散,群眾道德滑坡,集體主義觀念喪失殆盡,傳統孝道文化幾近摧毀等,應該引起黨和政府的最大關注。
一些農村一盤散沙,除非分發化肥、地膜,召集不起黨支部會議和村民大會;老年人房子年久失修,有兒有女且都有一定經濟能力,但是還是找政府申請危房改造,不滿足要求就上訪;自家田間道路暴雨沖毀,申請政府維修,政府出機械,要求農戶出人工配合,農戶反向政府索要工錢。近期有一件工作對我觸動很深:村民苗圃失火,我們向附近一個駐軍求援。在解放軍戰士奮力滅火的同時,村民卻在袖手旁觀,沒有一個鄉鄰主動伸出援手!
不加強基層黨支部建設,不提升群眾整體道德素質,不弘揚集體主義精神,那么,中國的經濟發展能走多遠?百姓幸福指數能有多高?民族前途又能有多大?
沒有農村集體經濟組織,基層黨組織建設就沒有依托,對農民的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就缺乏平臺。
二、農業經營的理性規模和實現路徑
農業經營的理性規模應該是經濟效率和社會穩定的最佳平衡點。過去我們強調“效率優先,兼顧公平”,結果是效率上去了,公平卻沒有兼顧好。廣大基層干部能夠清楚看到,農村內部矛盾盤根錯節,特別是在土地問題上,更是諸多矛盾的焦點。過去征收提留攤派,外出務工的農民往往把耕地全部退回給村集體,現在拖家帶口回到村里,但是沒有一畝土地;有人進城經商成功,舉家成為城市居民,城里擁有商品房甚至商業用房,但是農村土地仍然保留;人死了耕地不減,而有人新娶老婆務農,新生孩子務農,但是沒有新增耕地;由于種種原因,一些人多分了土地,現在又抽不回來;有人自從包產到戶以來就沒有交過農業稅,有人分文未欠,交的交了,拖欠的也不再要了……。許多基層干部在土地確權登記工作中態度消極,存在打折扣、搞變通現象,在相當程度上,就是為了避免確權登記引爆農地矛盾這個“火藥桶”。
農村改革如履薄冰。關于農業規模化經營問題,我有以下思考:
(一)必須推進農業適度規模經營,促進農業現代化。
我這里只談一件工作實例。2013年,我鄉建成了1萬畝膜下滴灌高產示范田,現在四年時間過去了,效益非常不好。一個灌溉單位(以井片劃分)200余畝耕地,可能涉及幾十戶、上百戶,協調成本很高,再加上種植品種不同,灌溉期也不同,使得1萬畝農田中,除了集中經營的200畝耕地(鄉政府以前的原種廠,現在承包給了種植大戶)使用該灌溉系統外,其余95%的膜下滴灌設備全部閑置、荒廢。國家的數百萬元水利投資就這樣被無情浪費掉了!
(二)審慎對待農地流轉。
1、農地即使“三權”分置、歸屬清晰、權能完整,也很難流轉順暢。
由于征地補償標準由政府統一控制,使得農地流轉很難形成一個成熟的市場價格。以我縣為例,農戶流轉土地的心理價位為征地補償標準,每畝耕地約三萬元左右。農民寧愿把田無償提供給親戚經營甚至荒蕪,也不愿低于該價流轉出去。而現在確權登記又進一步強化了農民對土地的收益預期。事實上,如果集中流轉后不改變農地用途,需要經營五、六十年方能收回流轉成本。除非城市資本為了工商開發儲備土地,若真正從事農業生產,沒有人愿意承擔如此高昂的流轉費用。我所了解的一家農業龍頭企業,就是以農業取得貸款,然后在省城開發房地產。不要責備企業家的良知,資本天生逐利而行。所以,中短期內,家庭農場和農業公司還難以扛起中國農業規模化經營的大旗。
2、農地流轉,不利于保護農村弱勢群體的利益。
農村弱勢群體家底薄,融資能力差,面臨家人大病、喪葬嫁娶、子女上學等開支,被迫廉價出讓土地的可能性遠遠高于其他農戶。我了解過一個極端案例:有吸毒人員2000元就轉讓了自家10畝平川地的20年承包經營權。農地流轉的一個最大可能消極后果就是:貧困農戶的失地風險增加,農村貧富差距進一步拉大。不利于扶貧長效機制的建立。
(三)堅持家庭經營的基礎性地位,抓實“互換并地”工作,有序引導農戶合作規模化經營。
我們目前存在的最大農業效率問題,就是耕地細碎化嚴重。
近期,我走訪調研了大量農戶,大家都強烈歡迎并地改革。新寨鄉羊道溝村王保林經營著20余畝耕地,分別位于八個地塊,在開畔和剎墑中,需要花費大量精力處理臨地分界,雖然使用農機耕作,但是仍需耗費八天時間。而如果并為一個地塊,耕作20余畝田僅需一天半時間。大劉家灣村老黨員劉根承包經營著20畝耕地,分別位于6個地塊,耕作很不方便,他說,如果能夠集中到一個地塊,即使少分2畝田,他都愿意。這也是其他村民的普遍心聲。
全國許多地方,如安徽省蒙城縣、河南省民權縣、甘肅省金昌市等,土地“互換并塊”工作已經進行了大量有益探索。其中河南省商丘市早在2010年就開始推行“互換并地”工作了。
但是,七年來,“互換并地”工作為什么沒能在全國范圍推廣開呢?由于研究條件有限,我沒有找到各地詳細的并地操作流程和存在問題報告。我感到,各試點應該存在一些尚未克服的工作瓶頸,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第一、農戶間協調層級太多,土地互換成本太高;第二、對于耕地質量等級存在的客觀差異,尚未形成一個可操作性強的解決方案。
針對以上問題,通過一定范圍的調研,我提出以下解決方案:
1、貨幣化衡量土地價值。
針對耕地質量等級客觀上存在差異,如平川地與坡耕地的差別,給土地互換工作帶來障礙這一難題,我的解決思路是:經村民大會評定,全體村民認可,確定本村內各種等級耕地的流轉價格(只需確定一個相對價格,而不一定是市場真實流轉價格),把農戶所承包耕地貨幣化。如某農民擁有30畝耕地,經評估總價值為60萬元,在“互換并地”中,只需獲得同等價值的耕地,而不必嚴格為30畝。
2、構建虛擬土地流轉媒介。
媒介可以為村委會,也可以為任意村民。基本操作原理:全村耕地流轉給土地流轉媒介,再由流轉媒介流轉給村民等價土地,在第二次流轉中實現農戶“一塊田”目標。如上例農民,將自己價值60萬元的8小塊耕地流轉給流轉媒介,然后再從流轉媒介通過抽簽等方式流轉回價值60萬元的一整塊耕地。土地流轉媒介的設立,可以有效解決在常規的土地“互換并地”工作中,一戶農戶可能需要協調多戶甚至幾十戶農戶的問題。
3、以血緣、地緣關系為紐帶,引導親朋好友間地塊相鄰,以便于農戶更大范圍的合作規模化經營。
以大劉家灣村為例:現在,分散耕地對外承包費一般為200元/畝,而如果是百畝以上的連片耕地,承包費能達到500元/畝甚至更多。如果自營或者合作經營,規模化耕作的收益溢出也不應該低于300元/畝。全五寨縣人均耕地6.4畝,如果能夠實現耕地合作規模化經營,人均增收可望突破1900元/年。各地建檔立卡貧困戶大都在村務農,“互換并地”后的合作經營能夠很好地自動惠及貧困戶。推動農地合作規模化經營對于精準扶貧的意義,既能立竿見影,更具長期功效。
(四)發展村級互助金融。
受市場法則支配,不用說各大商業銀行,就是農村信用合作社,也都有去農化的強大動力。所以,即使在“打贏脫貧攻堅戰”后,農村金融服務水平低下的局面仍將長期存在。
汪三貴老師的《村級互助金的貧困瞄準機制研究》讓我認識到:發展農村互助金融,既是建立金融扶貧長效機制的最佳路徑,也是壯大村級集體經濟、提高農民組織化程度的重要契機。
在互助金規模小的時候,為了降低運行成本,可以由農村信用合作社托管借貸業務,政府補貼管理費用。
(作者:山西省忻州市五寨縣新寨鄉鄉長)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微信號 新三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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