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云南省部分農村,春節前殺過年豬,主人家請吃殺豬飯,可以說是我們當地的一大傳統和特色。殺豬飯,是農村過年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也是過年“吃吃喝喝”的開始。進入臘月,村民們排著日子殺過年豬,殺豬飯可以從臘月初吃到快過年。
以前,農村很窮,一家一年養一頭豬,過年宰殺制成腌肉,就是下一年全家的肉食。那時農民很窮,平日大都沒有能力大范圍地請客吃飯。除了紅(婚)白(喪)兩喜非請不可外,請吃殺豬飯是全年唯一一次請鄉親們吃飯的機會。
吃殺豬飯是村民熟絡感情的好機會,殺豬那天,左鄰右舍都會來幫忙、親朋好友多會來聚一聚,一年來積攢的磕磕絆絆、紛紛擾擾,也會在忙碌中、煙酒中、談笑中化解。
除此之外,殺豬飯還承載著一種象征意義:張三家今年的豬喂得肥、飯菜豐盛,宣示著他家日子過得不錯;李四家來幫忙的親朋好友多,宣示著他家的人緣不錯;王五家在外工作的子女帶回的年貨多,宣示著子女在外混得不錯……父老鄉親明面上是比較著殺豬飯,心里面是在較勁,都在盤算著如何奮斗讓來年的日子過得更好。
以前生活條件差,吃殺豬飯的范圍主要是村鄉、親朋。近幾年條件好,工作上經常接觸的人也被納入邀請的行列。所以,臘月里,基層黨政部門一個科室被邀請吃殺豬飯的現象也比較普遍。某種意義上說,吃殺豬飯也是一種民俗、一種文化。正因為吃殺豬飯承載著太多特殊的意義,所以主人家會主動邀請、被邀請的人一般也不會拒絕。
去吃殺豬飯,不需要掛禮(紅白兩喜,約定俗成要送),村民之間相互邀請就算扯平。外村人去,也不需要掛禮,但大家一般不會空手而去,雖不送紅包,但煙、酒、糖、果多少會帶去。
因此,殺豬飯,絕大部分是一種禮尚往來性質的宴請。這幾年,我去吃的殺豬飯不算少,我自己家也請吃過殺豬飯(沒養豬但買去老家殺),我沒看到或聽到殺豬飯上有人送現金、貴重物品。就拿我家來說,現金沒有收過,普通的水果、飲料倒是收了一些。
2015年以前,大家都不覺得吃殺豬飯有什么問題。但是2016年,上級部門規定,“黨員干部禁止以吃殺豬飯的名義違規吃喝、接收宴請”。這一規定,旨在剎住吃喝風、為了防止殺豬飯“變味”、為了維護公職人員的形象等等。規定一出,大家有些不知所措,這殺豬飯能不能吃、敢不敢吃?為了避免“頂風作案”、因為考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黨政機關多數人都不去吃了。
做個假設:為了吃殺豬飯,單位之間可能會有相互宴請、受邀之人可能會有給主人家帶去點禮品,這些開支理論上都可能用公款開支。但是,吃殺豬飯的公款消費只能通過其他方式轉化后才能報銷。那么問題來了:造成公款吃喝的漏洞,在殺豬飯本身?還是在財務報銷制度的不完善?
我認為:吃殺豬飯,不是必然產生公款吃喝、公款消費、鋪張浪費等“四風”問題,而監管不力、執紀不嚴才是問題的根本。妄圖以禁止吃殺豬飯扭轉不正之風,是治標不治本的權宜之計。如果不是接受利害關系人請吃,如果不是強令他人請吃,如果不是公款吃喝,如果沒有鋪張浪費,如果沒有招搖過市,如果沒有駕公車赴宴,如果沒有借此搞團團伙伙等等,吃個殺豬飯有啥不妥?
基層干部、特別是經常接觸群眾的鄉鎮干部,誰不認識幾個村干部、農村個體戶、普通村民?黨員干部誰沒有個農村親戚?鄉親們殺個過年豬難免也會邀請黨員干部吃殺豬飯。我們要求黨員干部深入基層、深入群眾、融入群眾,但如果連個正常的殺豬飯都不敢吃、連正常的情誼都不敢加深,我們的群眾工作能打開局面?
戛然而止的殺豬飯,也許更容易讓人浮想聯翩:以前的殺豬飯,是不是真的藏著太多的貪腐和罪惡?這些魚肉百姓的干部嘴刁了,連農村的殺豬飯都吃不上口了!
所以,我認為,只要能把握好原則,殺豬飯,該吃還得吃。基于這樣的觀點,雖然有“禁吃令”,最近我還是“偷偷摸摸”地吃了好幾頓殺豬飯。老家村里人的邀請,我人在外地去不了,就讓家人代我去。
上個星期五下班,我帶著單位的幾個同事去一老鄉家吃殺豬飯(我幫他協調處理過一件事,后來他提前一星期到我辦公室請我去吃殺豬飯)。下雨加上堵車,我們電話通知主人家別等,太晚我們就不去了。晚上9點多才到,我們原以為連洗碗水都沒有了。沒想到,老鄉專門留了一桌,我們到了重新熱了菜。因為要趕路,我們草草吃完就往回趕。這頓殺豬飯吃得有些費力,但我們慶幸沒有中途打道回府,不然我們不僅浪費了老鄉的一桌飯菜,更是傷害了他對我們的真摯感情啊!
作者為云南基層科級干部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頭條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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