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華夏基石變革企業家研修營&正和島“走進溫氏”,著名經濟學家周其仁教授、溫氏集團董事長溫志芬先生、華夏基石首席戰略與組織專家夏驚鳴與參訪的50余位企業家對談溫氏經驗,就溫氏道路與中國農牧業未來的挑戰分享了各自的觀點和思考。
溫氏董事長溫志芬,從三個方面簡要介紹一下溫氏集團。
1.發展概況
1983年,溫北英先生創立了溫氏公司。
當時,中國剛剛改革開放不久,溫北英先生是國有企業的一名公職人員,他所在的食品公司鼓勵員工停薪留職。溫北英先生響應號召,作為一名核心人物,聯合周邊的親朋好友共7戶人家湊集了8000元,一起創立了一個小鄉鎮企業。
1993年,成立溫氏集團; 2015年,合并大華農(2011年上市),實現整體上市。
2.產業結構
溫氏的組織架構是比較完善的,按照國家對上市公司的要求和規范進行設計。
溫氏主業非常突出,當前有兩大業務:一是養豬,占比63%;二是養雞(包括部分水禽,更確切地說是禽),占比31%。其他業務配套加在一起起來,構成了2017年557億元的銷售收入,總資產是490億元。
2017年,總銷售額下跌,是因為一季度遭受了非常嚴重的流感事件的沖擊,同時,豬價有大幅度的殺跌,雖然總產量是增長的,但是價格影響非常大。2018年,估計會恢復增長。
溫氏養的雞是土雞,現在叫國雞。當前,溫氏肉雞業務有7.76億的規模,為全國最大。2012年最高,共有8.6億只。
2018年,溫氏的豬產量還會快速地增長。不會因為當前的售價較低就放慢腳步。肉豬方面,主體上是三元雜和四元雜為主,也有一些瘦型豬。
水禽方面,共有3000多萬只。先養的是番鴨,現在正組建專業團隊,在水平方面發力,未來幾年可能會有較快的增長。
還有一些配套的設備,是為我們自己配套的,也有外銷的一些業務,也供市場。另外,溫氏是廣東省最大的奶牛養殖企業,也有一個加工廠。
還有雞的屠宰加工,占香港市場30%多的比例還有一個配套業務是動物保健品業務,大概有十六七億產值。
溫氏最近做的是生鮮連鎖,170多家門店,打通了產業鏈的下游。原來溫氏基本沒有做下游,現在全力以赴做這事,在深圳、廣州都有門店,希望把產業鏈延伸下去。
2017年,溫氏在廣東省企業500強中排名第28,在廣東民營企業100強中排名第12。
3.溫氏的四個發展驅動
溫氏這么多年的發展靠什么?靠三個驅動力:第一個是模式驅動,第二個是技術驅動,第三個是文化驅動。最近我們提出第四驅動力——資本驅動。
(1)模式驅動。溫氏采用公司+家庭農場的模式實現發展,對各方來說都是一種雙贏,特別是現在中央精準扶貧,希望大企業帶動農民發展,而不是代替農民發展。溫氏根據國家的要求,發展上一直采用公司+農場(農戶)的模式,得到多方認同。現在幾乎每個月、每個星期都有地方政府來招商,溫氏的發展機遇是不缺的。很多地方不歡迎養豬企業,但溫氏特別受歡迎。現在,家庭農場有5.54萬戶。2016年,家庭農場收入79億元,戶均十三四萬的收入。模式方面,溫氏還強調機械化、專業化與規模化的生產。
(2)技術驅動。現在,溫氏有68位博士,530多位碩士,本科以上的員工占10%左右,自身的技術力量不錯。但如果每項技術都靠自己原創去做,也是很難的,必須要充分借力。溫氏最開始是跟華南農大進行技術合作,現在還有十多位老師在溫氏工作,好幾位老師已成為集團的高管。除了跟華農合作,還跟其他各方面院校尤其是農業院校有合作,這種合作使得溫氏能獲得外面源源不斷的技術支持。同時,這種產學研合作模式得到了教育部非常大的認同,獲得了相關的產學研合作的榮譽。
在技術方面,溫氏在7年前就提出要把環保打造成核心競爭優勢。這兩年溫氏為什么能賺錢?因為人家拆得差不多了,我們基本上沒拆。當時溫氏先知先覺,沒有逃避環保責任,把它變成一個機遇。當然,環保也不是說做就能做的,必須要有技術支撐,沒有技術支撐的話,投多少錢上去都是沒用的。這幾年,溫氏在環保上做得比較好,在技術上基本是成熟的,接下來就是要一代代地改進。
在管理方面,溫氏利用計算機技術、用網絡進行管理。現在正在提出另外一個競爭力——希望通過5年左右時間,把互聯網+技術打造成為溫氏的核心競爭優勢。為什么這樣提?5年之后,環保優勢可能沒有那么明顯了,取而代之的可能是提升效率、改變整個流程,用信息化去改變,贏得未來的競爭。所以現在溫氏花很大的投入打造互聯網+的技術持續投入,這是溫氏的信息化優勢。
(3)文化驅動。溫氏很強調企業文化,股東會、董事會也很規范。文化有什么好處?能夠把農戶、員工、股東、客戶、社會組織起來,通過整體利益合理的分配,使得這些主體支持企業的發展。特別是股東、員工,在企業發展過程當中獲得合理的收益,向心力很強,一致行動,非常團結。5萬多戶農民,對收益總體上是比較滿意的,所以現在發展農戶不是特別難。
溫氏積極履行社會責任,每年都捐錢,扶貧幫困助學。現在溫氏最大的社會責任是協助政府精準扶貧,在全國各地廣泛用模式來實現溫氏的社會責任。
(4)最近我們提出的第四個驅動力是資本驅動力,希望跟國內優秀的同行企業共同發展,跟大企業聯合打造一個生態圈,通過資本實現發展。因為溫氏上市之后,資產負債率是很低的,只有30%,壓力是很輕的,屬于輕資產。所以希望發揮資本的優勢,這一點是今后努力的方向。
周其仁在發言中表示,溫氏的經驗可以說是濃縮了40年的發展歷程。大家關心的問題非常多,我關心的是經濟方面的。從需求來看,食品是天子第一號大產業,大家說電信是大產業,房地產是大產業,都對,但似乎斗不過中國人的吃。大家去看國家統計局家計調查的數據,中國人的衣食住行各項開支,最大一項就是吃,大概比30%略低一點,全國一起算大數應該是12萬億。房地產一年一年賣多少?也就不到12萬億,但我們買個房子要住好多年,吃的部分很少存過年的。但仔細研究今天的吃,很有意思,人們一口吃進去的東西,純農產品的比重并不高,而且趨勢是繼續減少。農業產值在GDP里占到9%不到,但從最終消費那頭看,古人一口吃進去純農產的比例高,但現代嘴里的食物,為食物花費的開支,很大一部分是包裝、物流、倉儲服務、各種農資的研發和投資、都不是純農業意義上的產品,這是現代經濟的特點。現在農民生產的農產品,本身就包含大量非農業部們貢獻的要素,所以不僅手機是供應鏈的產物,農產品也是供應鏈的產物。即使農產品生產出來了,如果離開冷藏、保鮮、包裝和銷售,根本就難以進入消費。那么誰來承擔這些復雜功能?單靠農民、僅在農村范圍就三農討論三農,那就非常難。
周其仁認為,現在農業的問題越來越有別于傳統農業。這個使命絕不是一家一戶農民可以完成的,一定要靠現代經濟體系,要現代企業公司發揮作用,這是一個巨大的市場機會。但是,難度也在這個地方,可以有多種選擇,譬如把農民雇來當農牧業公司的工人,也可以像溫氏這樣的“公司 + 農戶”。但不論哪種模式,最后總還得和農民打交道。依我看,溫氏的第一個核心競爭力就是能和農民打交道,能有效地組織農民,把小農戶和大市場連接起來。溫氏與5萬多農戶建立了長期合作關系,想想就是天大的挑戰,可是人家就是做到了。
周其仁在回答是讓農民當工人還是“公司+農戶”時說,邏輯上兩種辦法并存并舉,現實里則要持久地展開競爭,比成本、比持久性、比品質的可靠性。一般看,大公司雇農民當工人,直接指揮和經營,成本壓力不小,但品質保證程度高一些。“公司 + 農戶”,經營成本可能低,但對付市場波動有額外壓力,品質保證難度更大。
所以我們比較這兩種模式,僅僅拿“雇農民”還是“加農戶”做比較,可能還比不出名堂來。溫氏成功后,滿世界說“公司 + 農戶”很多,但要害是到底怎么加的。我在1986年就知道公司 + 農戶,當時我們研究所去考察泰國正大集團,就是公司 + 農戶模式,后來看很多發達國家,包括日本,都是用公司 + 農戶的辦法。不過看來看去,“加”不是大學問,“怎么加”才是關鍵,因為加得不好就沒有競爭力,重則垮臺,所以公司 + 農戶要看是怎么加,剛才在樓上我和溫董事長交流,結論是與時俱進,20年前加得牢靠,不等于5年后、20年后還加得牢靠,這門學問永遠在更新。
這是溫氏的三招,文化驅動、模式驅動、技術驅動。聽下來,技術也不完全是人和自然的關系,包括處理與人的關系也需要技術。溫氏集團與5萬多農戶成了緊密的利益共同體,不是一兩年,在市場波動中持續多年,很不簡單。這里頭有組織技術,因為人和人建立信任不是光靠喝酒拉關系就行了的,得有一套組織技術,調節利益,處理發生的問題,這是特別值得學習的地方。我的看法是,在很長的時間內,公司 + 農戶還會有很大的應用價值,但是怎么加,加什么,這才是關鍵。剛才溫董事長講了,當年跟他們一起做的養殖戶現在都60多歲了,他們的接班人是誰?孩子們念了書都走了,這是中國農業的一個挑戰性的問題,現在能不能實現農業人才的更替呢,讓受過較好教育的人回來從事農業,有沒有這個機會?
有提問者說,我是80后,我們現在幸運地能夠團結到一百多個80后、90后,現在每年有300多天在田間作業,位置在離海南三亞一個多鐘頭的路程,在黎族自治縣,還有長春的龍安縣。剛才我也想說,一個特別關鍵的問題就是這個,我特別敬佩周教授洞察到的這一點,如果我們想把科研人員放在農村,確實是很難的,包括像我們這樣的80后、90后,去農村能看到的甘心務農的同齡人,是越來越少,越來越少了,你看到的大都是老年人。
周其仁:了不起。不過情況也在變化。過去公司加的那茬農民,沒有多少別的機會,給他們一個機會,像溫董事長講的,他就踏踏實實跟你干好多年。現在其他機會越來越多,一個高中生不是說他非要去下地去養豬,他可以去學IT和金融啊,他可以去搞任何別的事,現在機會成本的集合不同了。所以這件事不容易,非在新情況下加得更好,才是新一代的生產力。
我們不妨對標一下,丹麥是人均GDP5萬美元的發達經濟體,人家總體上還是公司 +農戶,農業加工企業是大型的,但種植養殖是農戶為基礎,丹麥每年2500萬頭豬,大部分就是這么養出來的。但是說到牧場,同樣養豬,它的配方、豬種、飼料、免疫試劑,包括飼養、監護流程,雖然還是農民在勞動,但某種程度上他已經是大養殖體系的一個末端崗位了。這些都值得我們好好地研究,最后比較一下成本如何,品質如何,長遠競爭力如何。我不能武斷地說哪種模式一定行,哪種模式一定不行,模式本身不能保證行還是不行,模式里頭還有更深一層學問,這也是我們大家愿意到溫氏來學習的原因。
提問者:我是做產業結構的,研究的行業內容涉及種植業、旅游業等,我想請周教授從產業政策的角度講一講我們未來的發展。
周其仁:我不研究產業政策,覺得經濟活動還要從實際出發。不管你喊什么口號,產業啦、模式啦、現代公司啦,都有可能做好、也有可能做不好。叫現代公司搞垮的,比比皆是。也不在于什么模式,而是在于怎么執行這個模式,在具體的環境里作出合適的決策。因為人們總結經驗的時候,總要提煉一下,于是就有了抽象的概念了。剛才有人問我有沒有去看過牧原,還沒有。但我看過一些把工人全部招來、由公司直接管、直接經營的,我看過類似的公司。但與公司+農戶一樣,光看模式沒有用,要看細節,模式里頭有好多的細節。我就是看細節的,加有加的細節,不加有不加的細節。
提問者:我是山東人,在農村長大。我認為,農村養殖的上游應該是種植。你們認為污水處理是一個重要的問題,如果一個養豬場,配上100畝菜地,200畝小麥地或瓜果林地,這樣污水和廢棄物的問題就都能解決掉了。我有一個朋友種橙子,有3000畝橙子林,每年要花很多錢買有機肥,我現在在上海,有時帶老人去一個有機農場,他們也是花大量時間搞有機肥,他們是古法種植,還供給寺廟。我想,能不能用一個閉環的方式,把溫氏這個產業鏈和我提到的生態循環的生態全部閉環起來?我不太懂這個是否可行,請專家解答一下。
周其仁:這是非常有意思的想法,中國農業幾千年為什么土地還有肥力,就是很早懂得利用循環。珠三角非常有名的桑基魚塘,田周圍種桑樹,桑樹葉子除了可以飼養蠶寶寶,下來的可以喂魚,后來又發起了豬和魚的循環,以及各種各樣農業生態利用的循環。你的意思我聽懂了,干嗎費那么大勁去治理污染,你干脆養100頭豬,再種100畝小麥,再加上菜地,把養豬的肥水不就循環了嗎?想法很好,挑戰在于實行。首先,那300畝良田拿來以后,出產物賣給誰?溫氏現在敢去做養豬的污水處理,是因為豬走向市場的通路已經有了,養豬這條路已經打通了,如果他們再去管小麥、水稻、水果、蔬菜等等,有個有效規模的限制。把豬的肥料加工成有機肥,誰用誰來買,是不是也是一種循環?
中國發展到今天,在吃的方面,特別需要品質一致的巨量食材供應。我們看中國本土的餐飲企業,譬如海底撈、西貝莜面,這兩家能做到今天這么歌上百億、幾十億的規模,原因很多,但有一點是他兩家都借力北方大草原優質的羊肉,品質好且可供規模比較大,像西貝一年就要采購50萬頭羊!中國市場的胃口之大,難以相信,所以傳統農業的很多傳統辦法,小規模還可以,比如你剛才講到供應一個寺廟的,還好辦,但對付超大市場的,要有新辦法。這是今天我們農業很大的一個挑戰,為什么對溫氏經驗感興趣?現在誰能夠大批量優質供應農畜產品,誰就有市場地位。中國的溫氏公司還是太少。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鄉村振興大政要論 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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