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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津逵等:從城中村洞察深圳的未來

[ 作者:李津逵?馮果川?  文章來源:中國鄉村發現  點擊數: 更新時間:2016-08-10 錄入:王惠敏 ]

深圳的秘密——從城中村洞察深圳的未來

李津逵 綜合開發研究院理事、城市化研究所主任研究員

城中村原是嶺南文化的村落,具有嶺南開拓創新的基因 深圳的城中村同北京、上海的村莊,同河南、河北的村莊有所不同,這里的原住民是嶺南人。800年前蒙古帝國征服整個中國,隨著蒙古帝國的征服,那些不愿臣服蒙元帝國統治的南人就一路向嶺南、東南亞逃亡。可以說,嶺南文化傳承了秦漢唐宋的華夏傳統。

不愿臣服蒙元帝國、大清帝國統治的南人帶著華夏民族的文化和傳統一路南逃

建筑形式透露了嶺南文化的精神   在中國古典建筑樣式中,硬山頂的房子是官職最低、最沒有社會地位的人居住的。嶺南廣東沒有皇親國戚,也沒有宗室覺羅,平民逃到這里就只能住這種房子。然而嶺南人不滿足于這樣單調的東西,他們在硬山頂的屋脊上加上各種各樣的裝飾,既不違反傳統,又得以彰顯個性。

西風東漸,嶺南村落成為中國最傳統也是最西化的地方   地理大發現以來,歐洲成為整個人類文明的創新中心。歐洲人遠洋航行來到東亞,廣東是他們的落腳點,秦漢唐宋的華族傳統和西方文化就在這里相互碰撞。我們可以嶺南的這些村落里看到祠堂,同時也可以看到來自世界的先進文明。因此我們可以說,有的嶺南村落是中國最傳統也是最西化的地方。
事實上,嶺南文化范圍遠超出民族國家界限,比較一下華盛頓的華府中國城和深圳皇崗村,你就會懂得什么是深圳城中村了。這是遍及世界的全球化的村落,是同中國北方、同華中、東北、內蒙不一樣的村落。在這種村落里有獨立自主的意識,當全中國大建人民公社的時候廣東有許多人退社單干,當全中國實行聯產承包制度的時候,寶安縣開始了股份合作。70年代的大逃港潮流,很多寶安縣的農民死在了半道上,鄧小平說這是我們的政策出了問題,不是出動軍隊可以解決的,習仲勛同志也說看來要反思我們的政策。于是,中央就決定在大逃港人最多的地方建立經濟特區。我們今天能夠享受這樣好的改革開放的成果,要感謝那些大逃港的寶安農民,他們把生命獻在了路上。

城中村是全世界高速城市化中最好的大都市低成本生活區 中國的城市化在清朝中期只有5.1%,到清朝末年,用50年的時間提高了不到1個百分點。在中國接受蘇聯幫助的時候,城市化以每年一個百分點的速度增長,后來同蘇聯的關系斷了,沒有了先進文明的輸入,于是整整20年中國的城市化沒有絲毫改變。改革開放之后中國的城市化一躍千里,也是在這個時候,深圳迎來了空前的人口流動。有人算了一本賬,每引進1億外商直接投資就需要創造1000個生產崗位,奔赴這些生產崗位的勞動者們自然而然就住進了城中村。

首先,深圳的城中村具有驚人的規模和完美的布局。現在深圳有241個城中村,建城區面積700多平方公里,平均4平方公里就有一個村,也就是說,深圳的低成本生活區之間的距離是步行距離,這是相當難得的事情。 其次,深圳的城中村具有罕見的密度和便利的服務。深圳有半數人口都住在城中村,但整個城中村的面積不足深圳的5%,這半數深圳人口的衣食住行全部在村里解決,可見城中村中的供應與服務是一個很好的良性循環。
城中村不斷孕育著新的產業萌芽,為一代代闖深圳的人們提供落腳點 城中村中供應與需求的良性循環孕育出一股自由的空氣。十年前我的一個同事在深圳特區內四個城中村抽樣調查了一些年輕人,問他們未來有怎樣的打算,41%的人回答我要在深圳創業。這是十年前,所以想一想今天在深圳已經創業的這些人,很可能就是十年前回答要創業的人。 深圳的城中村里走出過很多人,有企業家、發明家、藝術家、演員等等。在大浪,每個星期六都會舉辦歌唱選秀會,選手們走上臺去唱歌,下面的人給他們打分,周圍還有五六百年輕人觀看。旭日陽剛就是深圳打工者中間成長出來的藝術家。還有創客聯盟這樣一群人,他們就住在城中村。

我們的深圳,我們的家 1984年,鄧小平來到深圳河邊的漁民村,他走到農民家里,看到了放在家中的洗衣機和電冰箱,鄧小平說:中國人民要過上這樣的日子還需要100年。 我們走到天安門就想起毛澤東說中國人從此站立起來了,我們走到這個村子就應該想起貧窮不是社會主義。當然,這個村子的人民也要過上幸福美好的生活,所以漁民村進行了改造。改造相當成功、管理也十分得當,現在雖然很多流動人口,但整個社區里戶籍人口和流動人口的政策生育率一直保持在100%,流動人口和出租屋綜合信息通報反饋率保持在100%,出租率也連續多年保持在100%。多年來這里的村民與租戶鄰里相親、守望相助,這里沒有房中房黑中介,沒有發生過一起治安刑事案件。盡管改造取得了這么多的成績,然而鄧小平爺爺當年走過的二層小樓我們找不到了,我們只能看到鄧小平爺爺的一幅浮雕。這樣的記憶是國家的記憶。我們卻在不知不覺的不經意間丟掉了。

小平同志在時任廣東省長梁靈光,深圳市市長梁湘的陪同下,在村民家中做客。

崗廈村改造以前建筑面積是51.4萬平方米,本地人口900人,外來的租戶7萬人。改造以后,它的面積增加了一些,達到70萬平米。增加的面積、變化的戶型使得成本迅速升高,原來住在里面的人再租不起了。結果是原本7萬人的崗廈只住進1萬有錢人,低收入的人都去到了龍華。住在龍華最大的問題就是要過梅林關,汽車、公交、地鐵,不論你選擇哪種交通工具,都是一個堵。這就是我們把崗廈拆了、把大沖拆了、把蔡屋圍拆了的后果。 城中村拆除、房價飆升、低收入人群出走,越來越擁堵的道路、越來越長的通勤時間,這時深圳就有很多人開始了反思。深圳市城市設計促進中心就做過一個崗廈羅生門調研,他們調查了一兩百個原來居住在崗廈的人,看看幾年之后他們的生活發生了怎樣的變化。握手302的活動地點在白石洲的一間小小的客廳里,由一個叫做馬立安的美國人類文化學家發起,所有人在這里一起討論白石洲的未來。

剛剛過去的7月份,所有關注深圳城中村的人們,通過一個最現代化的手段——微信,開始形成了一個對話。他們走到的是深圳羅湖區的一個村——湖貝村。

 湖貝村20129月準備舊改,20138月列入舊改計劃,但是2013年有人大代表說能不能保留這個村,否則深圳人沒有記憶了。今年的72號,深圳的一些文藝工作者、社會研究者和規劃建筑師發起了“120城市公共計劃,希望能夠為深圳的城市記憶盡一份力。他們搞起了工作坊,并且把保護周莊、保護平遙的阮儀三教授請到這里,阮先生說:估計在湖貝村,民國時代很多外來文化已經進來了,所以墻頭上的花紋都是卷草的,是西洋的,但門頭上的花紋又是麒麟送子。光這些門頭,導游小姐領一路就能講很多很多故事。這些內容都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 

面對民間意見,羅湖區城市更新局非常開明,主動跟社會各界聯絡。在712日羅湖區公布的湖貝舊改新版規劃方案中,不僅對紫線范圍內的張公祠進行了保留,更對三縱八橫舊村格局進行完整保留。通過這個村的改造,深圳出現了公共事件的討論空間,在區域的保護和復興中尋找一種共贏的可能。可以說,深圳的城市發展開始翻啟新的一頁,這一頁就是深圳共同的家園認同,叫做我們的深圳,我們的家 

現代都會的鏡像——城中村城中村是深圳的鏡像

馮果川  深圳市筑博設計股份有限公司執行總建筑師
大家都知道,我們在照鏡子時看到的鏡像并不等同于我們自己,鏡像和我們自己是相反的、對稱的,但是人的問題在于把反的鏡像當作了自己本身。然而,鏡像也蘊含著我們的信息,只不過這些信息被顛倒了。我覺得城中村和深圳就是這樣一種鏡像關系。
說起現代都會,相信沒有人頭腦中出現的畫面是一片城中村,一定都是高樓大廈。然而實際上在深圳這樣的城市,有將近一半的面積是城中村,但是這一半的面積卻在我們的大都會想象圖中被忽略掉了。所以我們說城中村是現代都會反轉的部分,它恰恰是你認為的所有那些高大上東西的反面,低矮挫,這是鏡像的一層含義。
另一方面,城中村反映的東西跟現代都會展示的東西看起來是相反的,然而究其原因,這種相反是現代都會自己造成的,是現代都會高大上的基因所帶來的結果。所以說城中村不僅是現代都會的反轉部分,同時也是現代都會自身的一部分。關于這個悖論我們稍后可以慢慢展開討論。

城中村的出現與高房價密切相關

我們先來看一看深圳的城中村。深圳的城中村建的十分密集,單獨看城中村的時候甚至會覺得這個空間有點喪心病狂——七八層的樓,間距就一兩米,我們叫握手樓,真的可以握手。

為什么蓋的這么喪心病狂?其實這不是城中村自身的問題,而是城市的邏輯問題。因為這個城市太瘋狂了,總要有人承接瘋狂的后果。我們的城市先瘋了,農民只得被逼著跟瘋。我們的城市建了很多高樓,根據規范這些樓建造的時候都要退線,也就是彼此間要間隔一定的距離,以滿足消防、日照等等要求,所以這些高樓彼此離的很遠,又要留出很多漂亮的綠地,這種模式其實很浪費空間。然而浪費空間還不算完,關鍵是房價還那么貴,建的這些高大上的樓很多人都住不起,但是他們又想在這個城市尋找機會,怎么辦?他們就要找一個地方來接受他們,這個地方就是城中村。如果這個城市的房價很低,你放心肯定不會出現這么變態的城中村。深圳大約有三分之一的人住在超過三分之二的面積里,剩余不到1.5億平方米的城中村里擠了1000多萬人口,差距懸殊。我們把城市建成這樣,這么多高大上的樓,卻弄得那么多人無處藏身。城中村的樓便宜、蓋的密,更多的人就能留在這里。城中村里的樓空間品質很差。沒有足夠的通風和日照,潮濕,甚至還有安全問題——樓這么近,一家失火另一家也跟著遭殃。這么糟糕為什么還有人建?為什么還有人住?因為它便宜。城中村是在為這個城市的瘋狂買單。

深圳的房價高是因為地價高,地價高是因為有一個二級市場在抬高,而政府的問題在于沒有很好的監管和控制二級市場
那么房價貴是因為樓的造價貴嗎?不是的。現在深圳有的房子已經賣到一平方米10萬,那這個房子的造價是多少呢?我是做建筑行業的,可以告訴大家這個房子的造價大概就是2000~3000塊錢。兩三千的造價是怎么賣到10萬塊的?我來給大家算一算。假設我們現在把某個城中村拆了重建。城中村房子的土建成本一般也就是幾百塊錢,我們就算它和商品房一樣價錢好了,2000塊,我們再花100塊把它拆掉,花3000塊再造起來,這樣就是5100,就算再來1倍的利潤好了,最終也就是賣1萬塊錢。這個1萬和10萬之間的差距在哪里?有人說是地價。但是請問地價是誰創造的?馬克思說,商品的價值是建立在勞動基礎之上,凝結了一般的人類勞動。可土地有誰勞動過呢?種田不算產生地價的原因吧?思來想去,只有區位這一個原因。這塊地如果放在惠州可能就不值錢,但放在深圳這片熱土,它就可以賣到7萬塊錢一個平米。這就是典型的無中生有。土地是天然存在的,但是卻有人可以不通過勞動就從這塊土地上獲得7萬塊錢一平米的收益。
深圳的房價高是因為地價高,地價高是因為有一個二級市場在抬高。比如說你蓋好房子就賣給要住在這個房子里的人,這種需求不會增長的很快。然而恰恰是有人看到深圳的創業機會好,有很多人想在這里買房,就搶在這些人買房之前買了房,再賣給這些人,這就形成了一個二級市場,這個二級市場推高了房價。二級市場是一種投機行為的產物,這種賺錢的方式不是通過勞動、不是通過創造,而是通過搶劫,趁人之危。而政府的問題在于沒有很好的監管和控制二級市場。

核心區域的城中村一個接一個的被拔掉的時候,對需求的調控能力越來越弱,深圳的房價開始飆升了

然而,二級市場不是一日間形成的。來深圳比較早的朋友們都知道,90年代一直到2005年深圳的房價都很穩定,為什么?因為城中村太多了,而且城中村的位置太好了,在那里生活非常方便。就像李老師剛才說的,不管在深圳哪個地方,步行距離都有城中村,既然如此我干嘛要買房?我租900塊錢一套有廁所、有廚房的房子不就完了嗎?我是90年代來的深圳,住過蔡屋圍村,后來還住過白石洲,從白石洲去羅湖上班,那里公交車特別多,真的很方便。
蔡屋圍原來也是城中村,2000年以后變成了高大上的寫字樓。核心區域的城中村一個接一個的被拔掉的時候,對需求的調控能力越來越弱,二級市場逐漸形成,深圳的房價開始飆升了。總量上下降的不是特別明顯,但是關鍵性的城中村在消失,大沖、蔡屋圍、崗廈的河源片區等等,這些關鍵性的城中村的消失,實際上是一個非常可怕的事情。大家看,現在的蔡屋圍變成這樣了,旁邊的城中村很快也要消失了。

剛才有位觀眾說城中村就像海綿城市里的海綿,存下到這個城市來的人才。我覺得這個比喻非常恰當。我們知道武漢最近發大水了,武漢被稱作千湖之城,有無數湖泊。前面我們講到房價貴是因為地價貴,可是土地有限啊,那怎么辦?大武漢不是有1000多個湖么,填湖呀! 把湖填了,地不就多了么。可是大家想想湖是干什么的?湖是儲存雨水的地方。以前大武漢不怕雨水,有那么多湖蓄洪。現在把湖填了,一下大雨就把城市淹了。原來大家來深圳也容易生活,有那么多湖泊一樣的城中村吸納大家,現在城中村越來越少,城里住不下,就只好住到偏遠的地方,靠公交系統上下班,于是市政交通越來越擁堵。蓄積人口的湖泊在消失,就變成了這樣的情況(下圖)。

辯證地看,臟亂差、沒有規劃、沒有設計,恰恰是城中村幫助創業者的原因之一
我們說,城中村為什么便宜?除了位置好、數量多,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沒有設計。原來我們想,建筑師如果設計一下,幫助城中村一下,可能城中村的品質會提高很多。其實,設計未必都在干好事,比如蔡屋圍的這個大樓就是設計過的,京基100的這個樓從設計上來講是很好的,是著名英國建筑師設計的,可它給人民帶來福利了嗎?沒有,它只是讓一小部分人富了,這讓一小部分人受益,讓多數人買單。為什么城中村的房子便宜呢?因為沒有設計過的。有人來城中村一看,說這個戶型太難用了,窗戶開的地方都不對。有點錢的人不愿意住,沒有錢的人說不在乎,無所謂,沒有地方擺床我睡洗手間也可以。這里沒有設計、沒有規劃、沒有花園。創業者說沒有花園更好,我一天忙到晚,沒有功夫享受花園,住城中村就很好;人家說城中村臟亂差,我們說謝謝城中村臟亂差,因為城中村臟亂差,很多人不來這里住,他們不來住,正好讓我來住。如果大家都來這里住,城中村的房價勢必就高了。所以辯證地看,臟亂差、沒有規劃、沒有設計,恰恰是城中村幫助創業者的原因之一,它們給了創業者一個做夢的機會。

從建筑的角度來看談一談城中村的多樣性

很多外國建筑師來到中國以后,覺得深圳最有城市氛圍的不是深南大道、不是華強北、萬象城,而是深圳的城中村。我以前也不是很理解,后來我出了幾次國、去了幾次歐洲,慢慢就理解了。我發現威尼斯不就像城中村一樣嘛,威尼斯很多房子就是握手樓,而且它還常年被水淹呢。羅馬也差不多,房子也是歪七扭八,墻貼著墻,沒有窗戶,采光也很差。所以其實不用把城中村全拆了,加一些元素,做一點改變,就可以變得不一樣,它可以很歐洲、很文明的。而且在這樣的區域里面更有多樣性。你能想象,在我們的花園小區的中間有一棟這樣的建筑嗎(下圖)?沒有,因為我們的花園都是假的,花園下面有停車庫,要修停車庫就要把樓拆了,所以這樣的房子留不住。把這樣的房子拆了,修一個停車庫,表面鋪一點土,種上兩棵長不大的樹,這就是我們的花園小區。不過在城中村不是這樣,新樓在旁邊,老樓還在這兒,走過這里的時候好像有種穿越感,每一步就是幾百年的歷史啊,這是什么感覺?這種體驗在深圳多難得。

沒錯,城中村有臟亂差的一面,樓挨著樓,電線是這樣的(下圖),市政設施上存在很多問題,需要政府幫助。當然政府也有在幫助城中村解決問題,比如這是電信部門組成的義務團隊在幫忙整改線路(下圖)。也有人來這里幫助他們討論治安,其實很多小區的治安真的非常好,我以前住過的幾個小區治安都很好,物業都很管事,并不完全是像大家想象的那樣。這些年我多次帶著小朋友參觀城中村,我發現深圳的很多小朋友沒有進過城中村,他們的父母可能覺得小朋友不適合去城中村。我帶著他們去,他們一開始掩著鼻子說很臭,但是慢慢他們也能接受了,發現這里也有很多生活情態,不是簡單的說這里就是不好的。
我給大家展示這些,并不是要告訴大家城中村有多好,只是希望大家看一看,城中村和人是一樣的,有這樣的一面,也有那樣的一面。

下面我想介紹一個案例。從龍崗地鐵三號線的終點站出來走大概200米左右,有一個老墟鎮。這個地方其實是龍崗的發源地,原來龍崗的鎮政府就在這個地方,但是后來因為修了一個很漂亮的建筑,在離老墟鎮兩三公里遠的地方,所以整個龍崗的中心就西移了,于是這個地方就變得沒有以前那么重要了,但是仍然很熱鬧。這個區域大概只有5公頃,并不大。這是這個地方的情況(下圖)。

城中村里面有成片的瓦屋頂,有客家鎖頭屋、客家樓屋、僑鄉式民居,僑鄉民居,也就是洋樓。還有客家民居、潮汕民居等等。這里的建筑立面豐富多樣,有騎樓、洋樓。里面的公共空間也非常有意思,你能想象白色的部分是他們的公共空間嗎?多么復雜、多么豐富呀。這里面多有趣,這在花園小區里面是沒有的。我看過這個地方拆了以后的規劃設計,蓋150米高的一圈住宅,中間有花園,我說這樣的房子住在里面很乏味,在深圳缺這樣的房子嗎?而且這樣的房子真的有人住嗎?不,這些房子是用來投機的。開發商做了簡單處理,把豐富的生活空間弄死了。

城中村中的各種瓦屋頂

這是那里的街道(下圖),我們想象中的街道是兩條平行線,但是你看這個,多復雜呀,它也叫街道,太有意思了。我知道這一片地方保不住了,所以趕在它消失之前讓同事測繪了一下,把這些空間畫出來給大家看一看。

還有一棟樓,要給大家重點介紹一下。這棟樓是清水混凝土的建筑,從外表看太酷了。為什么酷?作為建筑師,我經常同別人說,怎么判斷一個房子是平庸的設計還是一個藝術品,很簡單,看看有沒有門窗。你看貝聿銘設計的博物館沒有門、沒有窗,最有名的華盛頓國家博物館東館就是一道墻,北京的鳥巢、水立方也沒有看到門窗,所以一個好的建筑就是想辦法把門窗弄沒了(笑)。你看這個房子,沒有門、沒有窗,其實也不是真的沒有,只是隱而不顯。這個房子的主人是個80歲的老人,據說這個老人是一個商人,很有錢。他在90年代的時候就想自己蓋一個房子。因為經商,不用天天上班,所以他沒事就找工人今天加一點、明天加一點,一開始只有一兩層,最后建成時地面有九層,地下有大概兩三層。這個房子的空間非常豐富,這些是房子里面的情況(下圖)。

這個老人有一點點偏激,他覺得地球末日要到了,所以他要建一棟樓,像方舟一樣,度過世界末日。房子要堅固,所以用現澆混凝土的,整棟樓是混凝土澆出來的,不是框架結構的。里面的家居也要耐用,全部是混凝土的,搬不走。現在老人已經去世多年,但是房屋中依然是從前的模樣。右下角這張照片是它的入口(下圖)。

你看這哪里像一個門,分明是一個三維立體的洞。這個門同時是地下室的入口、地面的入口和對外的入口,三個口對在同一個空間,非常的復雜。我覺得這個老人的空間想象能力簡直是太強了,我非常折服。

我們再來看,他還是色彩大師(下圖),剛才為了讓大家看空間,我把照片處理成黑白的,實際上它的空間色彩是這樣的,而且還是混凝土的。我和朋友說這是我看到的深圳做的最好的建筑,因為它完全跳出了很多建筑師的狹隘想象。

我們再來看一張(下圖),房子里的空間特別小,老人覺得不能做常規的樓梯,要做左右腳的樓梯,節約了一半的空間,而且走著不累。有趣的是他的樓里面沒有一個樓梯是長得一樣的,你看,右下角這個左右腳全是菱形的,右上角這個是方形的。而且他怕傷到自己,都做了圓角,不是為了美,是處于安全考慮。左下角這邊是三角形的,而且拐彎還拐的很順暢,考慮的細節太完美了。我從來沒有在別的建筑上面看到做的這么好的左右腳的樓梯。有一些建筑師是做左右腳樓梯的,但是沒有哪個建筑師可以同時想到這么多種,而且運用的如此自如,特別棒。

左下角這張這是它的入口(下圖),看不見門,門是藏在兩側的。這里還有出于風水的考慮,正面要擋住,迂回從兩側進入這個堡壘。左上角這是頂層的空間,不知道誰擱了一把椅子,坐在這里看天,跟天空對話。這個建筑非常有意思。

我以前看過一部影片叫變態電影指南,里面介紹了一部希區柯克的電影,直譯過來叫《精神病人》,影片中身為汽車旅館老板的男主角是一個精神病人,殺害了前來住店的女主角。電影指南里分析說,影片中的汽車旅館是弗洛伊德式的內心結構的建筑表現。這棟樓有地下一層、地面兩層,分別對應弗洛伊德的人類心理結構的三層,本我、自我和超我。本我是人的原始欲望,對應的黑暗地下室;自我是展現在眾人面前的一面、社會的一面,對應的是一樓,也就是客廳;二樓是超我,也就是道德的空間,這個空間里比較恐怖,是男主角用來存放他母親的干尸的,他把母親做成木乃伊放在上面,母親的木乃伊是他內心道德原則的一種象征表現。他母親不讓他跟女性交往,而他又喜歡女主角,最后他精神分裂了,執行母親的命令,殺害了女主角。這個建筑反映了人類的精神結構,本我不見人,自我是展現在大家面前的,超我是不見人的這種。老人的這棟建筑也是這樣,地面這種很正常,跟別人家差不多,但是到了上面出現神奇的東西,墻壁貼了白瓷磚。白瓷磚寫的都是老人的毛筆字,寫的全是人生格言,這就是他的精神世界。他偶爾上去題個字,還會上去觀一下天,和天對話。
這是我找11個建筑師,測繪了3天,畫出來的這棟房子的剖面圖(下圖)。我們說它是九層,其實不準確,它的樓板不是平的,是高高低低的,里面有很多空間,非常的復雜,它完全拋棄了建筑師常規的一層樓、二層樓的概念,是一個一個立體的空間組合在一起,像積木或者孔明鎖一樣。實際上這個建筑不可畫,因為太復雜了,建筑師見了都瘋了。這都是老人在現場指揮工人一點點修出來的。

在深圳有兩棟這樣的建筑,一個在寶安,是一個老太太自己蓋的樓,她沒有請人幫忙,全是靠自己撿來建筑材料一點一點建出來的。那棟樓最后被拆掉了,村里勸她說這個樓不好,老是說要拆,據說樓拆掉以后6個月老太太就去世了。上面說的這棟目前還在,只是不知道還能存留多久。我真的覺得,如果這棟樓能夠保留下來當一個博物館也挺好的。
你對著一個住宅區能講剛才那些故事嗎?完全講不出來。蓋樓的人、住的人等等,這些人跟樓沒有感情。設計樓的人沒有準備住在里面,建這棟樓的人是農民工,建完就不知道去哪里了。而這棟樓是老人自己指揮工人建起來的,符合弗洛伊德心理結構的描寫,你能從這棟樓讀到他的精神狀態,非常有意思。自發的城市才會擁有這樣的東西。我們說,城中村除了廉價之外,實際上給了我們生活更多的可能性。想當年比較寬松的時候,這個老人可以在村里買一小塊宅基地,自己建一棟樓,這是他人生的一大樂趣,這是自己的生活,這個生活現在在深圳還有嗎?沒有了。我們有2000萬人,但是我們可能只有一種生活方式,因為這個建筑沒有給你豐富的選擇,你沒有機會按照自己的意愿修一棟建筑。

我們再看看這些城中村里的生活(下圖),待在這里的時候你會發現自己跟商品很近,而我們在城市的深南大道上感覺不到這種親切,你在城市其他地方都找不到這種親切的感覺,跟商品很隨意的這種關系找不到,這種放松的關系不是在高大上的超市里面那種距離感,而是讓你感覺城市是向你敞開的,不是Shopping Mall那種玻璃門,上面寫著衣冠不整不許進來。現在我們城市有向你敞開胸懷的空間都是上面這樣的空間,這樣的空間越來越少,說明這個城市正在關閉自己,越來越缺乏來就是深圳人的溫情。

城中村里人和商品之間有著一種親切感

其實城中村不是深圳特有的,在世界各地的國際大都會都有類似的情況,比如說香港的九龍村宅,那里有它獨有的活力,吸引世界各地的建筑師去參觀。還有人出了一本書叫《黑暗之城》,這是建筑師很嚴肅地畫的建筑剖面。

這是孟買的城中村(下圖),可能是亞洲最大的城中村或者貧民窟。在這個貧民窟拍過一個好萊塢大片《貧民窟的百萬富翁》。這里大概住了10萬人,這樣想一想我們的城中村比它高大上不知道多少倍。這個地方真的是連下水道都沒有,糞便都是靠天然化解。我們的房子都是鋼筋混凝土的,炸掉的時候寧折不彎。所以,相比之下,我們的城中村簡直太好了。

這個是里約的城中村(下圖)。這個地方旁邊是高大上的住宅樓,簡直跟華僑城一模一樣,中間拉一道墻,一側是城中村,一側是華僑城。

我們再看一下紐約,紐約有一個格林威治村,是真正的城中村(下圖)。美國戰后經濟很繁榮,經濟一繁榮就有人想靠房地產賺錢,就想通過這個方式分一杯羹,于是拆老建筑蓋上高大上的建筑,跟深圳干的事一模一樣。格林威治里面住了雅各布斯這樣一個人,她說這個事不對,城市需要這樣嗎?我說這個地方是北京你也相信,我說這個地方是廣州你也相信,所以她就站起來對抗這種城市,就寫了一本厚厚的書,叫做《美國大城市的死與生》,告訴大家城中村不能拆,在城中村生活很好。我們如果是一個文明的社會,我們要保護城中村。當然你可以一點一點的改進城中村,但是不能簡單粗暴的移為平地。她寫了這本書拯救了城中村,從此這種大規模的規劃,也就是所謂大規劃時代,被這個人用螳臂當車的方式阻止了。之后,專業的人開始反思,覺得這個不專業的人說的話有道理,那些地方的空間其實挺好的,為什么要蓋成沒有性格的大城市呢。但是很遺憾,中國的規劃思想改變的比較慢。

城中村的未來   

最后我們討論一下城中村的未來。每一個人生來是平等的,深圳不是個別人的深圳,深圳應該是所有人的深圳,深圳有今天,不是這里的原住民勤勞、勇敢、智慧,至少不僅僅是。深圳是全國人,甚至可以說是全球化的一個結果。今天深圳有大概1萬億的GDP,僅僅是原來的深圳人貢獻的嗎?不是,就靠我們在座這些人貢獻的嗎?也不是。不是深圳的這2000萬人,是整個世界產業布局導致現在深圳有這么高的GDP,這是全世界共同的成果。但是現在偏偏有人要把這塊地拆了,說這個地是我的,這個地值錢,我要建一棟樓,10萬塊錢一平米賣給你們。憑什么?這個地值10萬塊錢不是張三李四的功勞,是全世界人民的功勞,但是諸位從中得到了什么嗎?沒有。

這是崗廈河源片區。城市設計促進中心的主任黃偉文跟都市實踐曾經合作過一個方案,(下圖)想不把這個地方拆掉,如何讓這個地方變得更好。而且他們設想的是希望這里的人仍然在這里。當然這個能不能做到我不知道。他們的做法是什么呢?他們有一個這樣的想法,城中村很密,底下曬不到太陽,屋頂天天在曬太陽,屋頂連起來就是很好的曬太陽的地方,你可以在這里曬太陽,也可以吹晚風,還可以眺望城市的風景,旁邊是水晶島,這個設計真的很好。

我們說現在城中村就像棋盤一樣的迷宮,如果拆掉四分之一,再把不平的地方填平,把缺的地方補齊,把縫隙堵上,不要四通八達,太容易迷路了,干脆規定幾條主要的路,適當的加一點電梯。我們可以看到最后的建筑面積跟原來一樣多,但是采光、通風都變好了,這是經過努力之后可以得到的很有意思的房子。所以我們覺得這是一個很好的想法,但是到現在為止深圳都沒有接受這樣的想法,這是多么大的遺憾。

中國著名的歷史學家暨農村專家秦暉,曾經別人都在想怎么改造棚戶區,怎么消滅城中村的時候,他說如果政府能干一點什么好事解決城市的問題,那就是鼓勵城中村,而不是消滅城中村,城中村一點都不可恥,恰恰應該主動的提供這種東西。而且廉價的居住地能指望政府嗎?不能。雖然政府很努力的做廉價房,但就像一個外國人想在中國住下來一樣,要辦各種暫住證,還要辦社保,辦很多太復雜了。但是在城中村需要交社保嗎?不需要,剛創業的人誰需要交社保。所以,給城市多一點的選擇才是這個城市真正的胸襟,才是這個城市真正的未來所在。

快問快答

1:為什么我們要一而再地討論和研究城中村?

馮果川:實際上我們再怎么啰嗦都還是太少,每一個城中村拆的時候討價還價的都是房東和開發商,沒有房客,誰為這些人發聲呢?他們也應該有權利,不應該成為被驅趕的人。他們為這個城市做貢獻,卻沒有機會說話,所以我們只是給到他們機會說一點話,我們的話語再多,分到他們每個人身上也不過是只字片語,所以真的不算啰嗦。

李津逵:當下這個情況更需要講城中村,城市更新拉高深圳的房價,然而獲利的僅僅是非常少的一些人。廣大的為深圳流血流汗、創造財富的那些人,又會被更高房價推到更遠的地方去。我個人覺得不應該再做大拆大建的城中村改造了,所以一定要在這個時候來啰嗦幾句。

2:有一種說法,城中村是現代城市的毒瘤,指的是城中村的形象問題,但是城中村的確是無法取代的存在,我們該怎么解決之間的矛盾?

李津逵:在城中村會有搶劫案,甚至有命案、入室盜竊案,這些我們都不要諱言,確實是存在的。但是曾經有人統計過城中村發生的刑事案件比例占全深圳的比例,最后按照人口來算,它是一個平均數。也就是說,城中村里每萬人發生多少案件,非城中村地帶每萬人也發生這么多案件,這是社會治安的問題。城中村內部,社會治安一般是由村集體買單的,我們的警察是不進城中村的。所以,由村集體來維持的治安,要和政府提供的治安拉平成一個水平,本身對村集體就是不公道的。另外,我們正處在經濟水平從欠發達到發達的發展階段,各種各樣的社會問題是不可避免的,我們不應該因為一個醫院出現了一次過失的手術事故,就把這個醫院給關門;不能因為一個餐飲出現了食物中毒,就把全市的酒店都關門;不能因為一個政府的官員的貪污落馬,就把政府關門;同樣,我們也不應該因為城中村出現的一些社會問題就把城中村說成社會毒瘤。十年前我講過一個觀點,我說,說城中村是深圳毒瘤的人,他真的不知道城中村的價值,城中村是深圳的奶娘,她養育了深圳,因此誰說城中村是城市的毒瘤,這種觀點才是深圳的毒瘤。

3:都說深圳是個失敗的落腳城市,因為很多外來務工人員無法支付房租,這個問題該看待呢?

李津逵:其實08年的時候在東莞就出現了城中村房租降價,在深圳的關外也出現了城中村房租的降價,因為全球的金融危機對深圳東莞的勞動密集型產業構成了強大的壓力,在這種時候,城中村里面的人就外流,房價就下降。可以看到,農民在蓋高城中村的時候是承擔風險的。當然,除了農民還有其他的一些人在參與城中村的建設,當大勢看好的時候,他們進城中村實際上也是投資和投機,但是這件事本身說明了城中村的投資、農民的投資是一種風險性投資,潮起潮落是很自然的現象。今天,當城中村的房價不斷飆升、深圳的居住成本不斷飆升的時候,我們確實為這個城市的未來感到憂慮。因此,在這個時候我特別說,我們的城市更新的計劃大概是在五年前還是十年前做的,那個時候根本不知道深圳的房價會變成這樣。如果今天我們還刻舟求劍,要在十三五規劃期間完成當年規劃城市單元更新的面積,那我們真的是要犯歷史錯誤的,因此至少要停止特區內的城中村的整體拆遷改造。

4:我一直住在城中村,我認為城中村才是一個城市最有生活氣息的地方,所以我想問,城中村的命運在哪里?

馮果川:城中村的命運作為我個人是很難回答的,但至少我們可以說,如果城中村被干掉了,那深圳肯定是沒有未來的。很多人只看眼前利益,因為每拆掉一片城中村就可以賺很多錢。白石洲改造有250萬平米,隨便一算就是多少億,這誘惑太大了。在這個時代想賺眼前利益的人太多,這些只圖眼前利益的人正在扼殺深圳長遠的利益。深圳的命運是跟城中村綁在一起的,沒有城中村就沒有深圳的未來。

李津逵:1920年代,當時斯德哥爾摩在大拆舊城,像馮老師這樣的建筑師和有良知的人就說,再拆下去斯德哥爾摩就成為芝加哥了。當時他們的老城還剩下不到2平方公里,為此一批有良知的人就發起了一次次市民運動,在這些市民運動中,老城被保護了下來。不僅如此,今天大家到斯德哥爾摩,會發現很多新建筑充分延續了老城的文脈,斯德哥爾摩變成了全世界著名的旅游區。城中村如果保護下來,那就是深圳的歷史文化街區和歷史文化遺產,但我們需要一個像斯德哥爾摩那樣的市民共同認知和共同行動。

5:城中村的租戶如何才能有權利?另外,對于不住在城中村的市民,應該以怎樣的方式關注和關心城中村?

吳老師(湖貝保護發起人之一):謝謝李老師。完全意外的拿了話筒。其實在很多國家,租戶在舊區改造中都被賦予了權利。我曾經做過臺灣的舊改項目,不但一級租戶有權利,二級租戶,也就是二房東也有發言權,這使得城市歷史街區能夠緩慢的改造。的確,城中村存在很多問題,但我們應該讓它有機會自我改良,因為有那么多人在那里,我認為歷史的價值和文化的價值都比不上這么多人生存的價值。謝謝!

李津逵:我們的法制在不斷進步,會給更多的公民應有的財產權,我們也相信有這個過程。對于不住在城中村的人可以做些什么,提一個建議,各位帶著你的好朋友、帶著你的孩子,到城中村去吃頓飯,去玩一玩,去消費,這就是每一個普通人都可以為城中村做的事。

6:想請問一下老師,你們在面對城中村改造的大潮時是否會感到無奈、無助甚至憤怒?你們會怎么做?

馮果川:感覺到無奈、無助和憤怒是沒有用的,我們要積極一點,要多參與、多討論、多關注。所有人都看見城市的現象,自己通過微博、微信等等方式發出聲音,我相信這就有影響。不要指望靠我們這些人發聲,光靠我們不行,一定要靠自己發聲。

7:我想問一下,剛才那個很酷的80歲老人龍崗的房子現在還能進去嗎?

馮果川:現在那里不開放了,看看外觀還可以。另外利用這個機會我想簡單補充幾句,我不希望大家聽了我們的講座之后覺得城中村被浪漫化了,比如說那個建筑,不是說大家覺得太有意思了,所以這個樓要保留,不是這樣的。我講這個樓是想告訴大家,它的背后有著更為人性的機制,它給了人一些釋放本能的機會。建筑是人類的一種本能,生活在大都市的你我已經沒有這種本能了,我們沒有機會住在自己建的房子里,但是曾經的城中村還保有這種可能性,這是城中村可貴的地方。

我們講城中村,是講城中村給了大家選擇和創造自己生活的可能,而我們現在所謂光鮮亮麗的大都會恰恰扼殺了這種可能性。在城中村你擁有更多的塑造生活的主動權,你可以開一間小店,可以做一點想做的事。千萬不要因為我們的講述而給城中村涂上審美的想象,要去關注是它背后的生存的可能性,而這恰恰是城市給人類帶來的價值所在。我們為什么不在農村待著?因為城市給了更多可能性,但是今天的城市卻在扼殺這種可能性。我們是在保衛生活的主動權和可能性,讓更多的人能夠想象生活還有很多美好。謝謝大家!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深圳講座展覽活動 微信公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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