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黃春秋》2015年11期后的雜志顧問名單中,或許再不會出現杜潤生的名字,這位被稱作“中國農村改革之父”的老者,于2015年10月9日6點20分病逝于北京醫院,享年102歲。
杜潤生老先生是農村經濟改革重大決策的參與者和決策者,主持起草1982年到1986年中央關于農村工作的五個“一號文件”,推動農業生產責任制(家庭聯產承包責任制)的推廣。
此外,從2000年起,杜老先生還是《炎黃春秋》的顧問。
《炎黃春秋》前總編輯吳思先生在接受無界新聞記者采訪時,回憶到杜老先生曾幫助化解與《炎黃春秋》有關的一次危機。
2007年第2期的《炎黃春秋》刊發了時任中國人民大學副校長謝韜的文章《民主社會主義模式與中國的前途》。據吳思回憶,文章刊發后引起軒然大波,全國十幾家媒體卷入爭論,全國各地開了十幾場“批判會”,高調批判這篇文章的觀點。
《炎黃春秋》召開顧問和編委會議,杜老先生在會議上說,作者的有些話,可能說得重了,他不一定都同意。但這場爭論本身是一件好事情,是民族之幸。如果沒有爭論,用實際行動試錯,走錯路的代價非常巨大。
杜老先生說,用思想上的爭論來代替行動上的試錯,成本就低多了,中國現在能夠允許這樣的爭論,能夠開展這樣的爭論,我們未來的路就會順暢的多。這是民族之幸。
這段講話最后整理成《理論思維活躍是民族振興的喜慶氣象》文章,刊發在《炎黃春秋》2007年第6期。
吳思在回憶這件事情后感慨,杜老先生抓到爭論雙方的共同點,就是希望國家好,希望國家少走彎路,不走錯路。他的觀點,各方都能接受。杜老的文章發表后,謝韜先生曾經說到自己的感覺:緊張的氣氛緩解了,危機過去了。
吳思評價,杜老先生眼界開闊,機敏圓融,善于在劇烈的對抗中找到共同點,強調共同點,在阻力重重時候,找到阻力最小的前進方向。
杜老先生擅長在不同聲音中找到共識的特點,在起草五個中央“一號文件”過程中,就有體現。
吳思稱,在任《農民日報》記者期間,他曾采訪過幾位“一號文件”的起草者。談到杜老先生在文件起草過程中的作用時,受訪者們表示,杜老先生擅長在各種矛盾的主張中,在針鋒相對的見解中找到共同點,讓這些對立的主張存在于一篇文件之中,讓各種主張都得到表達,但看起來又是和諧的,渾然一體。
在接受無界新聞訪問過程中,吳思老師還回憶了杜老先生另一件令他印象深刻的事情。
吳思稱,在一次中央書記處農村政策研究室召開的年終總結會議上,杜老先生發言的開場白是:“我70多歲了,活了這么大的歲數,明白了一件事,就是一個人一年能做成一兩件事就很好了。那么,今年我們做了什么事呢?”之后杜老先生開始談這一年所做的大事,思路清楚,洋溢著老人的智慧,記下來就是一片好文章,簡直連標點符號都不用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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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論思維活躍是民族振興的喜慶氣象》
(根據杜潤生講話整理 刊發于《炎黃春秋》2007年第6期)
《民主社會主義模式與中國前途》這篇文章,在《炎黃春秋》第二期的“一家言”欄目發表之后,引發了熱烈的議論。這是很好的現象。這表明我們黨的理論思維相當活躍。一個黨,一個民族,如果沒有自己的理論思維,一定會衰敗下去。
有爭論是好事。不同的觀點,就是在不同方向上的探索。即使錯了也不要緊。思想上的試錯,可以代替行動上的試錯。不同觀點充分展開,在思想上探索各種可能性,比較各家觀點的優劣,這是最安全的。有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我們的民族就比較容易找到正確的道路,少走彎路,少走錯路。理論思維活躍,有利于民族振興。這是民族振興的喜慶氣象。
建議《炎黃春秋》利用這個機會,提供各方面的觀點和資料,幫助大家活躍理論思維。
謝韜文中有一個地方說“只有民主社會主義能夠救中國”。這個提法,口氣硬了,不一定妥當。現在中國并沒有出現民族危機。但我很贊成獨立思考。沒有獨立思考,十億顆腦袋等于一顆腦袋,要錯大家一起錯,我們有慘痛的歷史教訓。
這場爭論有一個作用:搞清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含義。什么是中國特色?首先是不要蘇聯特色,不要斯大林模式的社會主義。這是歷史經驗告訴我們的。那么,要不要瑞典特色?要不要瑞典式的社會主義?瑞典是800多萬人口的小國,我們是13億人口的大國,大國怎么搞?恐怕也不能全盤接受瑞典模式。
但我們可以吸收人家的好觀點,接受普遍適用的一般性經驗。比如,社會主義是對資本主義的繼承和發展,資本主義可以為我所用,允許資本主義有適度的發展。我們可以結合自身情況,借鑒吸收各方面的好辦法,最終形成中國自己的發展模式。這樣的發展模式,可以叫“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也可以叫有中國特色的別的什么主義。聽說鄧小平1987年就說過,只要國民經濟搞上去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人民滿意了,叫什么主義都可以。
我自己沒有什么主義,有主義也是經驗主義。我搞農村工作,缺乏理論思維。我愿意借此機會,提高自己的理論水平。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新浪財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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