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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賢亮:清代江南鄉村的水利興替與環境變化

[ 作者:馮賢亮  文章來源:中國鄉村發現  點擊數: 更新時間:2016-07-15 錄入:吳玲香 ]

——以平湖橫橋堰為中心

一、區域背景

江南地區的核心是環太湖流域,地勢低洼,湖蕩汊港等水體形態密集分布于內。其水源主要來自西部茅山、天目山的溪流,經苕溪(分東苕、西苕)、荊溪等大流匯入太湖,再經由三江下泄入海。明清時期的三江地區一般是指吳淞江、劉河、望虞河等。明人早就指出,東南民命,懸于水利,水利要害,制于三江”①。清代人普遍認為,蘇州、松江、常州、鎮江、杭州、嘉興、湖州與太倉的土地雖不及一省之多,但其賦稅實當天下之半,堪稱國家的根本;而且在地勢上,這些地方是湖高于田,田又高于江海,水利修治顯得十分重要。由于江南地區水流紆迴百折,趨納有準,其患常常在”③。洪澇期的排水作業,當屬江南地方政府的首重要務,在這樣地理條件的局限下,江南產生的治水技術也與此密切相關。

在傳統的蘇南地區,因處于太湖水系的下游,為基本的排水地帶,歷史上一直是以吳淞江為中心的;在浙西,則基本屬于太湖水系的上游,是水源地帶,水利事業的興廢長期以湖州府的漤港為中心。就整個歷史時期而言,這里的水利社會史,可以說是以吳淞江為主導的,無論是地方政府還是中央政府,對它的關注程度遠遠高于其他地域,這也深刻影響著明清時代及后來人們對江南水利的基本認識,并且經常強調這一帶的過剩水量如何排泄的問題,從某種程度上講,這里的水利史是以洪澇災害史為主流的。

因此,在以往水利史的研究中,較多關注的是太湖水系上游與下游的洪澇災害,特別是下游以吳淞江為中心的排水于道治理問題,研究成果較多。然而,與澇相對的旱,在江南歷史上也經常發生,以高阜地帶最為明顯,危害并不亞于那些大水災。明代后期的江南大旱災與清代特大旱災的屢次發生,使我們不得不重新審視這里的水利社會。以清代而言,江南發生過的特大旱災,至少有14次,即發生于順治九年(1652年)、康熙十年(1671年)、十八年(1679年)、三十二年(1693年)、四六年(1707年)、五三年(1714年)、六十一年(1722年),雍正元年(1723年)、二年(1724年),雍正十一年(1733年),乾隆五十年(1785年),嘉慶十九年(1814年),道光十五年(1835年),咸豐六年(1856年),都表明旱災在江南的嚴重性。譬如,乾隆五十年(1785年)夏秋之交的大旱,使河流四涸,井底干枯,許多地方連日常飲水都感到困難,更無暇車救農田了,人們開始外出求水。嘉慶十九年(1814年)夏季由于旱期太長,地上都長了毛,河港全枯,行路不必再循橋壩,各隨走向。這樣的旱情,實在令人驚怖。

與松江府、蘇州府相毗連的浙西嘉興府,河港分布也相當復雜。明清兩代,該府統轄了嘉興、秀水、嘉善、海鹽、平湖、崇德(清代改稱石門)、桐鄉七個縣,都號稱水鄉澤國。以水地面積與平地比較來說,水就占了十分之五、六,而且環江帶湖地區,縱有浦,橫有塘,其支流隨地域不同則有港、涇、蕩、浜、瀼、淹、溇等稱謂。清代著名的水利專家、地方官王鳳生的水道概述,可以讓我們更加清楚地認識這里的水文環境:

嘉郡,澤國也……眾水發源天目,上承杭、湖兩郡之委,以下達吳淞之江、黃歇之浦,其間群流交貫,吐納潮汐,瀦為澤,迤為川,析為港汊,尤難更仆數。……府境之水,其大者有三,一曰漕渠(即運河),一曰長水塘,一曰海鹽塘。……以上各水,皆郡之來源,至于漢塘,東至平湖縣境五十余里為市西河,受陶涇水(即界涇),東經縣治入當湖,又東三十里,或由廣陳出朱涇,或由新倉出姚家廊下,或由潔芳橋、呂公橋出溪塘、新塘,至龍頭,均歸東泖;又由普濟橋東出金絲婕橋,至金山,又自城西出孟家橋,至嘉善,又自東湖出東塔橋,合陶涇水,東流入乍浦獨山,統歸泖湖,由黃浦以入海

嘉興府在明代實行分縣改革后,南部地勢較高的縣內,大抵旱多潦少11。平湖舊隸海鹽,至明宣德五年(1430年)分析其東北境之當湖鎮而立縣12,稱平湖,意思是與湖相平。它既與西邊的海鹽、海寧有著相似的地理背景和水利條件,又與東邊的松江府接壤,與淀泖水系相溝通,也屬浙西要隘之一;歷史上這里發生的旱情多于水患,與真正低洼水鄉的社會生活,還有較多的不同,須時時關注水利方面的建設,蓄存水源。乾隆年間的地方文人這樣描述平湖:面山環海,左枕三泖,右控具區,洵西浙之藩籬,東瀛之門戶也。城郭之中,街衢紛錯,舟楫通行,……東湖一區,實為眾水之所潴蓄。13”基本上將平湖縣的環境特質予以清晰地展示出來了。

平湖縣城設于當湖鎮,但作為湖泊的當湖,在城的東南部,也稱東湖,周40里,分九派,東西南北無所不達,堪稱嘉興府南部諸縣的噤喉。就西南地勢來說,海鹽視平湖稍高,迤邐而西,至海寧,地勢更高,直至石門、仁和,綿亙五六百里,都是仰藉此水,以資灌溉”14。嘉慶十九年(1814年),以嘉興府通判身份攝平湖縣事的王鳳生15,對這里的地理情況顯然了如指掌。他說:

東南瀕大海,以乍浦九山為其綰轂,北匯三泖,西界嘉興,南界海鹽,西北界嘉善,東北界江南金山縣,川原沃衍,泖水一日兩潮,均沾利澤。雖東南隅稍形窿阜,而渠港流通,亦能曲達16

但總體而論,平湖縣是原隰不齊,大概是原十之七,隰十之三,容易發生亢旱的地區集中于東十九都、二十都、十四都等,因此必須關注水利建設,多建堰閘17。至于平湖境內的水鄉地區,多賴潮汐以資灌溉。無論是高阜地帶,還是低洼地區,都需要保持河港的通暢,既利于引水通潮,也便于適時的排泄水流,因此特別忌憚泥沙淤塞、堰壩過于重隔18

距離平湖縣境東北約30里的地方,是著名的三泖,地屬松江府華亭縣。那里本來稱作谷泖的水體,往南經過泖橋,再向東南到達平湖縣境內的廣陳鎮,由廣陳往西就到著名的當湖了。當湖東南就是捍海塘。谷泖又分細為長泖、東泖。由泖港蜿蜒至橫泖,是為東泖,出東泖為泖橋19

由于三泖在松江、嘉興一帶至為重要,清代浙西有不少官紳對此作過詳細的解析。海寧人、生員吳騫就曾考察過三泖的位置與水流,他指出:三泖本出三江之口,西入虹橋,趨當湖,一支西南入海鹽,復經海寧、石門、仁和,匯于塘棲,南達省會之北新關,流入太湖。又說魯應龍的《閑窗括異志》謂當湖泖港,至今直通太湖,尤其確證”19。此后,王鳳生對其繁復的源流變化與沿革,曾予詳細考證。他說,三泖者,一曰圓泖,近泖橋處較為寬大,故又稱長泖,從泖橋而上縈繞百余里,別稱長泖,其源就來自平湖的當湖。通過古今對比,他認為:當以北至山涇、南至斜塘、中有泖塔者為圓泖,踰懸星涇而北,南至泖橋者為大泖,其由泖橋南至當湖者為長泖。具體位置,根據當時新修的《松江府志》,他指出:長泖在今金山、平湖之間,雖淤廢成田,闊如支渠,而其名尚存;大泖在今婁、金之間,已為田為蕩,絕無形跡;圓泖在今婁、青之間,周不過二十里,即近山涇之泖。21”

王鳳生在任平湖縣令時,吏治勤敏,深受百姓愛戴。他的考訂,顯然明確了三泖的沿革與位置,而且也揭示了其間的環境變遷。

毋庸置疑,地方水利一直是江南環境史與社會生活史的核心內容。作為研究清代中國水利社會史的權威學者,森田明曾深刻地指出,水利灌溉、治水等事業是無法單獨實施的,必須與歷史的自然環境、社會經濟方面的各種問題密切配合,方能進行22。本文的考察,即以浙西鄉村的一個水利設施橫橋堰作為解析的個案,擬對地方水利社會史進行重新建構,并就政府如何介入一個鄉村小水利設施的全過程,予以特別關注。

二、關于橫橋堰

南宋淳熙九年(1182年),趙善任秀州知州,建海鹽堰81處,后來屬于平湖縣的有39處。當時已經有人指出,由于歷年久遠,民逐私利,這些堰多被任意改建,以致蓄泄不時,旱潦無備23

至于橫橋堰,本是一個普通的水利設施,由于地理形勢的緊要,居然在清代歷朝經常引起官紳們的高度關注。它建于何時,圯于何時,早已無從稽考。據說,本來是一個泄水的地方,而非來水處所24。它位于平湖縣城東北45里,東承三泖之流,原來并無堰壩設施;橋本身也荒圮日久,附近居民就筑起堰壩,阻塞了河道25。清前期的人這樣論道:

橫橋,實因橫泖而名也。初有橫橋而無堰,何以名橫橋堰?從后之人名之也。閘亦后建,何以不名閘?閘毀復堰,不知閘而名之也26

毫無疑問,上述對于橫橋及其建堰的歷史,已經相當模糊,有史可據的,應當是從乾隆年間開始的,而且其在水利上的獨特意義,也開始被確認。

海寧人吳騫的《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曾說:

予夙聞平湖有虹橋堰者,在當湖東北四十五里,曰后厙港之側,逼近松江府華亭縣界,上承三泖之流,潮汐直貫虹橋,西注當湖,支雖九派,而西南與鹽官之谷水合,故宋《祥符圖經》有谷泖之稱,不知何時虹橋傾圮。村民初設舟為渡,既而筑堰,又且日漸填塞,侵占成平地,必迷失其故蹤。此水不通,則自平湖以西諸邑皆不免涸轍之憂27

這個虹橋,就是橫橋28。當時人普遍認為,橫橋堰是東南數縣水道的關鍵,但在平湖縣新舊地方志中記載極少29。相對而言,道光三年(1823年)平湖縣令汪仲洋的報告(汪氏用的也是虹橋一詞),要明確得多。他指出:

虹橋堰并非水口總匯,而溪塘大河上下包納,岸闊流深,此塞彼通,或可聽諸自然,顧開通橋堰,其利雖僅得其半,而不開通虹橋堰,其害有不可勝言者。……溪塘大河、虹橋堰相為表里,其導引泖水之內入也,猶人有食氣二嗓,饑飽得分物有由入,其泄河水之外出也,猶人有大小二腸,清濁分途,物有由出,一通一塞,猶為偏重,氣脈俱絕,不亦僵乎?是不獨平湖之病也,由平湖而南則海鹽,由海鹽而西南則海寧,直西而石門、桐鄉,由平湖而西則嘉興、秀水,由平湖而西北則嘉善,俱病30

從乾隆元年(1736年)以后,平湖地方水勢漸縮,到乾隆四十九(1784年)、五十年(1785年)間,浙西頻年旱暵,平湖縣的當湖之水自救一縣不暇,更焉能波及他邑。以故,海鹽、海寧諸縣尤顯困頓,每遇六、七月間,無論支流涇汊,都化為斷港絕潢,數十萬頃田疇彌望槁壤,小民奔走告災無虛日。地方官只是仰禱于天,不知俯察于地。當湖聯通三泖,頗有諸縣噤喉之謂。當湖東北45里的橫橋,很早傾圮,村民最初設舟濟渡,既而筑堰,又且日漸填塞侵占成平地,致使泖水來路不通31

乾隆五十年(1785年)四月,王恒蒞任平湖知縣,適逢大旱。他力排眾議,果斷地下令開決橫橋堰,使得泖水順暢到來,直達苕溪,澤被鄰境32。五十二年(1787年),鹽商方瑞登等奉鹽道盧崧的命令,進一步將其改建成三洞環橋,橋的東部建有石閘1座,募夫2名,專司啟閉之事33。這是橫橋堰歷史上有明確記載的首次大事。王恒為此特地撰寫了一篇碑記,以述開堰經過及其效驗:

乙巳四月,余來承乏,適遇亢陽,遠近支河莫不焦涸。六月既望,坊之耆老環籲請開。余馳詣覽觀,揆形度勢,有必不可斷遏者,亟為決放,嚴禁阻撓,水得大來,田無孔暵,在一邑之內,既獲有秋,而演漾余波,北至蘇州,西漸省會,不第同郡各邑之均為沾溉,泖之利益大矣哉34

輩分比吳騫小很多的嘉興人姚駕鰲,乾隆五十年(1785年)大旱的時候,他尚未弱冠。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大旱時期,姚駕鰲從友人李肖舟處看到了吳騫給陳焯的信,知道橫橋堰地方可以將泖河水引入內河,引貫西南,以資灌溉。姚氏本來要向當地政府申請這樣引水濟旱,但恪于眾議而未成功。這時,海鹽的吳榕園也倡議開堰,就一起聯合了海寧、海鹽等地16人向平湖縣令劉肇紳呈請35,七月二十七日就開始派人勘辦,八月初五引水至王店,漸通海寧硤石36

關于這一次開堰的具體情形,以海鹽鄉紳王純的回憶最為詳備。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三月,王純在海寧硤石的張氏詠斯樓,寫下了《開平湖橫橋堰后記》。他感嘆道,從平湖縣令王恒經營橫橋堰開始,到吳騫等人恢擴其事,不數十年間已興廢無常,可知人存政舉,總期后之踵而行之”37

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浙西再次出現大旱情。七月初八,嘉興生耆胡繼儒等向府里呈告,要求開橫橋閘,并請嘉興縣開麒麟壩,也獲得了成功。至于遇到大水如何措置,姚氏提出四條策議,以供當道參考38

首先,因嘉興府西南地區遇旱即涸、遇水即溢,而河畔桑地每年遭受農民的擴墾,加挑稻桿剝入河灘,使臨河桑地幫闊,數年間就可增加45尺,結果地日廣,河日狹,嚴重的地方還不能通船,所以政府要嚴責坊保監督流浚河道,不許地方民眾私占;

其次,各地魚籪有阻遏河流之害,必須盡快請縣拔籪,以通流水,使南北通流

第三,大水成災,過去多因開河失誤所致,應當由官方事先曉諭鄉村,以免怨咨蜂起;

第四,太湖、淀山湖、脰湖、三泖等都是浙西鄉村泄水的重要去處,曾因盜艘出沒,居民筑堰塞斷水口,使旱不能進、潦不能出,需要趁農暇時下令附近居民改土堰為柵欄39,堰外再加閘板,無事則下閘截堵,有事則啟閘流通

姚駕鰲的策議,可以反映有清一代江南鄉村水利方面的基本問題,具有普遍性的意義。

其后,當地居民在橫橋堰西面3里的斜橋又筑堰一道。這道堰壩在同治十二年(1873年)大旱期間,由嘉興知府宗源瀚通令開決,挖掘深通40。這一年新建的斜橋,由平湖知縣邢守道捐錢建造41,宗源瀚寫了一篇建橋記,以表彰其功。斜橋堰的開通,使河水及時溉及農田,并波及鄰境,旱不為災”42

道光三年(1823年),江、浙兩地都準備大修水利。正月十八日,嘉興府接上級政府令,要求各縣疏浚下游水道,以資涸復、播種春花。海鹽知縣汪仲洋對此作了很好的表態,主要是申請重開橫橋堰。他強調從浙西水利的長遠考慮,應當在嘉善、平湖通水人泖處加強水利工作;至于經費,應請籌款墊付,再由各縣分攤。根據汪氏對平湖橫橋堰水利情況的實地查勘,工程估單中涉及的開掘淤沙、重建麒麟壩閘與橫橋堰閘的工料、修橋費用等,需要庫紋銀20609.93

嘉興人姚文枏是浙西名宦,也是徐用福的姻親。在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他指出了浙西環境的惡化、水利舉措與地方社會的關系,議論也較深刻:

最為害者,土漲后鄉人私筑土堰,有十余條之多,以便行路,阻遏來水。嘉善境內,亦有之。余親歷各境,中年人猶指所變桑田不少也。近復漸增漸多,是非水性之不 利,實人事之不修。若不極力疏通,日后河道勢必全塞,浙西之生計將絕44

不久,嘉興知府宗源瀚即向上級政府再次提出開決橫橋等堰、引泖水濟旱的請求。宗氏的立論依據與開堰原因,是歷朝地方官紳的實地勘察經驗,以及紳士的各種言論。宗氏提到,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閏六月二十日以前的旱情,幾乎造成災荒,他提倡應該利用農暇,抓緊水利的修復工作。況且橫橋、斜橋一帶,河泥壅塞,已占河面三分之二,再不疏通,將會產生旱無以納、潦無以泄的慘象。宗氏又說:

道光年間,乍浦同知王鳳生,留心郡國利病,奉檄遍勘水道,著有《浙西水利備考》,即言平湖通泖各河道,宜疏復深通,剷削漲河,撤去堰坎,清厘舊址,以免久而淤塞。而汪仲洋通稟中亦議清查私墾,開掘沙涂,嚴禁填占,且于寬深、丈尺、土方、工用,皆有估計,其說甚詳。

為此,應該參照歷史的經驗興舉水利。十月初八日,宗源瀚向上級的報告中,還特別指明,斜橋堰地區已經由平湖縣令邢守道全力興復水利,加固斜橋;而橫橋堰的開堰緣由等情況,需要呈明上級后才能展開具體的工作。宗氏特別表揚了邢守道勤于政事、為地方公共工程極盡心力的精神,十分難得45

地方公事,除了地方官員的努力興導外,紳士們的言行及積極參與十分關鍵。在清代平湖縣有關橫橋堰公共工程的屢次興廢過程中,這些官紳,顯然頗具鄉望色彩。而且許多事例也表明,沒有他們,橫橋堰的重開工作無一可能成功,自然也不會有水利方面的一系列積極效驗。

這些,時任嘉興知府的宗源瀚看得十分清楚,也多次向他的上級反映這些事實。不過,他首先強調的是政府的態度及其在地方公事中的積極性等問題。宗氏的想法,得到了浙江巡撫楊昌浚的首肯。為了保證水利工程按計劃、有序地展開,禁止任何違犯政府舉措行為的發生,宗源瀚還以嘉興知府的名義,向府內各城鄉地區發布了一則通告:

欽加三品銜、候補道、浙江嘉興府正堂、世襲騎都尉、加一云騎尉宗為出示曉諭事。本年十二月二十日,奉藩憲惲札開據,該屬紳士徐用福、姚文枏等呈稱,厙港等處工程,現已會同印委祀土開工,所有各處阻絕水道之大壩及攔阻潮汐往來各籪,墾乞扎府出示曉諭,一律拆拔,呈請察核等情到司,據此查疏浚厙港各處工程,該紳等擇日開辦,所有鄰近阻絕水道之大壩及攔阻潮汐之魚籪,自應一概拆除,永遠禁止,據呈前情,除批示外,合亟札飭,札到該府,立即遵照,查明鄰近各壩、各魚籪有礙水道之處,刻日出示曉諭,勒令一律拆除,永遠禁止,如有抗違,即行拿究,一面轉飭平湖縣妥為彈壓,照料查禁,均毋違延,切切。等因。奉此查泖浦塘、厙港等處工程前經本府會同縣委稟奉藩憲詳準,撥款開浚,其大徐塘等處歸姚紳捐辦開通,現已先后開工,所有各該處阻絕水道之大壩及攔阻潮汐往來之魚籪,自應一律拆除,永遠禁止,以通水道,除飭平湖縣將開浚各工妥為彈壓照料并隨時查禁外,合行出示曉諭,為此示,仰該鄉民漁戶人等知悉,凡所有鄰近各壩、各魚籪有礙水道之處,刻日一律拆除,不準再有筑設,如敢抗違及阻撓情事,定即拿究不貸,各宜凜遵毋違,切切,特示。光緒廿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給46

不過令人遺憾的是,直到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楊氏所允準的俟農隙之際,察看興辦,并未得到實行47。也許與楊昌浚因牽涉刑案而去職有關48

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六月份,浙江布政使惲祖翼49,對嘉興府規復水利、加強河道疏浚的工作,予以高度評價。他認為,凡是有礙農田水利的,應該予以排除,宗源瀚領導的嘉興府水利規復工作,意義重大,從此,遇旱則嘉屬之七縣、杭屬之海寧、錢塘均受灌溉;遇潦則并仁和、錢塘、歸安、德清等縣亦同暢泄,地方受益,實非淺鮮。因此,他出面向浙江巡撫劉樹棠呈請,要求按照嘉興府的計劃,由省里墊付公款銀17500兩,以后按絲輸捐,分年歸補;對徐用福盡心地方公益,姚文枏捐資工費銀2800多兩的義舉,應向中央申請嘉獎50。很快,巡撫劉樹棠就作了批示,并在七月十四日向中央稟報,獲得通過;而關于表彰徐、姚二人功績的奏請,也同時在二十八日得到允準51:這是清代大規模整治浙西嘉興府平湖縣等地區水利的最后一次,影響深遠。

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七月間,有關清代平湖縣橫橋堰的興廢與相關各朝水利事業的隆替,已經地方文人之手,結集而成《浙西橫橋堰水利記》。海鹽縣人徐用福受委托52,撰成序文一篇,將橫橋堰的歷史大概予以詳細說明:

乾隆丁未吳槎客(騫)先生致平湖司訓陳君,書達邑宰王公(恒),開堰筑橋設閘。己酉,復致憲幕張君,書請瑯公發款,派員督率大開。兩君皆先生莫逆交,一言而得二十余年樂利,遇也,亦天也。嘉慶己卯、庚 辰,嘉興生耆請府縣啟閘,其時橋與閘已廢。道光三年,鹽令汪公(仲洋)稟估未辦。咸豐丙辰,海寧進士陳君錫麒與同志親訪其地,圖開未成。同治癸酉,署嘉守宗公(源瀚)勘稟大府,先由平湖令邢公(守道)捐廉數百,開斜橋堰,而虹橋港奉批于農隙舉辦,時遷則已。光緒壬辰,夏旱,余請于上,委郡守宗公履勘,士人以無關宣泄,尼之,而雨適至,歷數十年屢圖不成,不遇也,亦天也。以十余縣水利,數萬金工役,臨渴掘井,必無成理。應于海寧、嘉屬合籌巨款,力請于上,專委大員,紳出佐理,開復舊規,建橋設閘,以時啟閉,則澇可消、旱可納,且于旱尤宜。先不可使河水之速瀉,后可納泖水之頻來。浙西絕大水利,萬民有食,成賦無虧。今朝廷方勵精圖治,特簡大臣講求農學。惟講農學必求水利,舍是雖別有善策,恐無能為役。爰集府縣志所載,及前人記牘匯刻一編,如南湖考本,俾后之人有所征焉53

因有切身的感受,徐用福的記錄自然具有很強的真實性,特別是幾次興復橫橋堰的原委,由他道來,更見精核。

三、環境變化

在江南的很多地方,水利設施若非長期細心維護,淤廢是必然的結果。

光緒年間,徐用福對浙西水利及其環境作了如是評析:

浙西水利,首在天目,由余杭南湖灌注;尾在三泖,由松江、黃浦消納。當夏秋之交,海潮盛則泖水亦盛,漫溢內河,俗稱北水。此天生不涸之源,以滋養嘉禾也。善、平當尾之口,呼吸靈通;禾郡當尾之右,潛伏消長。故善、平、嘉、秀必大旱而后屬意于此。獨海寧、海鹽居尾之前,如岸之壖,黃梅無雨,南風瀉泄,萬車齊戽而河先涸,故即小旱而寧、鹽兩境已困,亟思引泖以救灌。蓋地之高下不同,即緩急之情不同也。泖之來源,自青陽匯之龍頭,入嘉屬通道不一,而溪口厙港最要,取其直西也。惟流逆沙涌,不時加疏通,尾閭阻塞,天時不順,地利不求,使萬頃田疇坐聽枯槁。

徐用福還認為,較近的典型事例,是崇禎十六年(1643年)五月至七月間,長期出現的干旱,農人戽水救苗,河盡涸;不過那時幸運的是,松江泖水忽然增長倒灌,隨戽隨滿,苗尋不死,歲薄有秋54

環境的變化雖然緩慢,但細心的人們都會發現,這種變化的結果是相當嚴重的。雍正年間,海鹽庠生馮人佺在他的水利條議中,就已提到,海鹽城河淤塞,歷有年所,自管家橋而東為尤甚;南門、北門雖有河形,舟楫不通,地脈阻塞,所關匪細”55。乾隆年間的人們,深刻地意識到平湖縣地區乃以民居稠密,日侵月占,而水道窄、河流淤矣。顯得不無憂慮56。嘉善人黃凱鈞的《遣睡雜言》,則提及嘉慶十九年(1814年)江、浙夏季大旱時,松江與嘉興兩府地區雖稱水鄉,都因河流日淺,對農田造成嚴重影響。當時較積極的做法,是要利用潮汐上漲時候,及時地進灌田苗57

災害的不斷產生,使地方官紳不得不重新審視水利環境。咸豐六年(1856年),江南再次出現大旱58,海寧進士陳錫麒與一些關心地方公益的紳士,親身考察橫橋堰等地的水利環境,既作了詳細的記錄,又提出了若干建設性的意見。陳氏自撰的《訪橫橋堰日記》寫道:

自平湖東湖至楊白堤,沿溪塘大河,直趨東北,約三十余里,抵青陽匯口,西入小港,即新埭鎮。出青陽匯而南約六七里,入厙港而西,河面寬者約四五丈,窄者二三丈不等。復四五里,抵橫橋故址。惟見橋石橫斜,兩岸土灘皆昔時河身。橋東舊亦有港,今亦淤塞,潮大時間亦可通。西去里許,抵楊廟。廟南向僅容數武,有王公橫橋碑記嵌右墻,完好。廟西有大匯漾,漾西沙沱約漲數畝,皆蒲草,沙腳漾口,土人就筑小堰,闌水種菱,廣十數畝,蓄水不行。西南一港,又有疊堰;數十步外,望有木橋,即斜江堰也。其南馬浦塘,其北不及半里,復有一堰,詢系道光初年始填此堰,名高閘基堰,舊時必亦閘基59

他還說,楊廟前面的河道本來呈十字形,東面正好是厙港,港水由港口西來,過指揮墳前,直趨橫橋;鍾帶廟北的余鎮塘水,本來也是水流通暢,現在河道里重疊設堰,蓄水如池,致使北來之水絕斷。造成這種局面的原因,是村民始以渡水不便,截流作堰,后復于堰下鑿穴啟閉,節節遞受,節節關防,潮來則開,潮去則塞,不費人力,吐納如意。彼私其利而欲奪之,其不視為害也幾何。橫港水口最淤淺的地方,只能容小艇通過,岸邊蒲草交叢,數年后必無水道。從厙港南人馬浦塘一路,水勢仍然較為暢通,鄉民往來以木罌或小船作渡,牽牛者往往浮鼻而過。而且,欲引北流水源,要從開決高閘基諸堰始,首先要開通源會橋港,但是夏秋間附近都在插種田畝,無空余的積土之區;如果先開馬浦塘,估計工長900丈,河面寬56丈,挑深5尺,寬3丈,底寬5尺,約土7000余方,需費錢4000串。嘉興府釐局可以抽墊2000串,從地方紳士那里再籌借2000串。結果,準備開工時適逢大雨,潮漫內河,不及施工而止。

再比方說,新帶鎮南約3里之西岸一港,稱魚池堰,舊時對岸亦泖水來港,直射魚池堰港,以達厙港,今來港淤塞,狹隘不及數尺,無水可通。由魚池堰西南至厙港之流,又節節作壩,是厙港來水斷一路矣。嘉善、平湖分界處橫港橋堰,是當地人新開的,尚未疏浚;平湖祗園坊有大徐堰,河壩地多魚池,也不利于開挖;平湖、嘉善分界處的祇園寺堰,開通后,水流由雙石橋向西,至嘉善胥五區的大云寺,可以直抵嘉興官塘河。咸豐六年(1856年)初,河道已經水淺,到黃梅時節又逢天旱,鄉農紛紛到衙門告荒。晚至七月初八,天才降雨,泖水終于通達內河。這一次陪同陳錫麒考察地方水利環境的,還有紳士朱海曙、蔣寅昉、徐月樵、陳研農、潘小漁等,他們在六月二十一日由嘉興到嘉善,再至平湖,一路上還有嘉興府司獄尹小庭相助幫辦。七月二十日,他們提出一些開堰浚河的策議,都沒有成功,只好返回海寧61

顯然,他們的努力,在咸豐年間社會變亂時期,沒有產生任何成效。到同治年間,當一些地方官紳再次提出重修水利時,橫橋等堰興復的時已經成熟,那時主要的誘因仍在于旱災嚴重。

長期在浙江為官的宗源瀚62,在嘉興府任上時講述了清代的一些特大旱情,時間上主要在乾隆朝以后。他給上級政府的匯報中這樣說道:

乾隆、嘉慶、道光、咸豐以來,除道光初年及二十九年兩次大水外,其余乾隆乙巳(五十年)、己酉(五十四年)、嘉慶甲戌(十九年)、己卯(二十四年)、咸豐丙辰(六年),無不大旱62

同治十二年(1873年)初夏,整個嘉興府地區已經兩月不雨,田間桔槔聲沸晝夜,支河盡涸,漕渠斷流。在許多地方官員天天祈禱上蒼的時候,一些有識之士就建議重開橫橋堰,導引泖水前來救旱,不但可以解決嘉興府屬7縣的灌溉問題,而且附近府縣也能獲益。時任嘉興知府的宗源瀚,在閏六月間與平湖知縣刑守道,冒著酷暑,親勘橫橋、斜橋等地情況,并帶動當地官紳重開橫橋堰。對這一過程,宗氏記載較詳:

橫橋,直西數里之斜橋,有堰,猶之橫橋也。泖水挾泥沙而來,至港輒止,愈前愈壅。凡冒暑兩易舴艋,仍徒行,始達堰所。附近生耆踵至,出示乾隆丙午開橫橋堰碑文,遂定計于七月朔日興工,備鍤,甫施,潮已直趨而過。初三至初五數日間,郡河水驟漲尺余,向之東流者,至是皆西流。堰既除,復造木橋,以通往來。捐資者平湖縣知縣邢守道,督工者職員俞文鏡、廩貢生王家梓也63

至于此堰為何如此深受重視,清代人有許多解釋。據清人的考察,乾隆朝前,海潮僅至泖浦塘,未及平湖的當湖,所以在乾隆五十年(1785年)后,王恒在東湖濱建有問潮亭,嘉慶年間潮水仍可及當湖64。因此,處于當湖與泖浦之間的橫橋堰,成為溝通兩者的關鍵。而宗源瀚的解析,則更為深刻:

嘉善楓涇雖通泖,然由楓涇過西塘,則直達吳江,入蘇境;平湖之曹家港,溪塘大河,亦通泖,然偏于縣東,地勢隆阜,不似西流之迅速,是以乾隆、嘉慶以來,為平湖旁邑救旱,皆于橫橋一帶施工,泖濱之人不私其利,且欣然為董,厥成可知平湖人士之賢。夫泖口淤塞,占河面大半,旱無以納,即潦無以泄,一遇淫漲,禾西諸縣水之趨泖者,為壅沙所遏,平湖且先膺其害,比奉大府檄謀疏浚,圖百世之利,是尤平湖人士所宜,距躍俟之者也65

但是,水利工程常因事易時移,多形荒廢,特別明顯的是淤塞的反復及民間侵占漁利的行為。

從乾隆年間開始,對水利的規復,至嘉慶、道光、咸豐、同治諸朝,都屢有盛舉,然而沙涂日積,侵占日多之狀仍時時出現。一遇水、旱之災,地方紳耆只好再度聯名上請,要求盡快疏導。光緒十五年(1889年)水災,十八年(1892年)以后又多次遭受的夏旱之災,都與水利事業不能良好維繼有著緊密的關系。當時,侍讀銜內閣中書、海鹽人徐用福就曾與地方紳士多次提出要按前代事例,興復水利,疏浚河港,重開堰壩,都未成功。光緒二十三年(1897年)夏,海寧、海鹽等地再次大旱,徐氏將前朝開橫橋堰的舊例寄給郡紳、姻親姚文枏,通過他再轉呈上級,終于獲得成功。河港的疏浚工作,在道光年間已估挑土錢48000余千,此次工程預計更為艱巨,只能擇要疏通,具體工作也就委托徐用福操作。徐氏不敢怠慢,親自放舟東泖,周察水道,了解環境。他發現,當時東泖全河早已久塞,浦潮從龍頭至朱仙匯,自東北而南,環包20里,潮來灌入,各口向西南行,屬嘉興之襟喉、浙西下游之關鍵。而浦水通嘉興府境的,有魏塘與漢塘,漢塘靠南,對嘉興府西南部尤顯重要:

漢塘之要口有四:一南條,由鸞子匯折西至朱仙匯,南入平湖東湖,流海鹽北境,西南入嘉之鍾埭,歧港不一,分達漢塘;一中條,由溪口進厙港,過馬浦塘北口,經斜港出斜涇口,合朱仙匯來水,西入善、平界橋,即今開之祗園堰,直至大云寺,西南入香花橋,至鐘埭,均達漢塘;一北條,由汪德口經俞鎮塘,出北周堰、曹家堰,入南北羅涇,過雙石橋,亦至大云寺,達漢塘;一后條,水由青陽匯進口,分流青云橋之南柵港,會于北條,其正流西接楓涇、洙涇、張涇,匯北來之水,勢已平緩,不達漢塘,故大通橋之水南北分流也66

這四個要口中,又以中條、北條為重。中條已請開浚,北條還隔塞不通。根據當地民眾的指引,需要找出故道,疏浚開寬北條。此次工程,從十二月興工,至次年四月完工;費用達24300緡,由省里先行墊撥,具體從海寧州、嘉興府屬7縣的絲捐中按年分期撥款歸還。同時還獲中央欽定,每隔10年要大修一次。

在這次大規模的水利重建活動中,除徐氏本人出力較多外,姚文枏一人就捐資獨開了大徐塘(在朱仙匯以西、南條進入嘉興府境的首要河道);此外,知府宗源瀚曾實地參與堪丈工作,候補知縣汪肇敏與候補同知劉頌年一起負責估工,平湖縣令左元鼎參與幫辦,候補知縣張善友負責維持社會秩序,新任平湖縣令史悠祿、平湖縣丞徐德彰也同襄是役,海寧朱逢辰、平湖陸瑞榕等都出資幫助67。可見,這樣的水利規復,顯然是牽動地方各階層的大事。

與橫橋堰相似的,是嘉興縣東南19里的麒麟堰,也稱壩,水通漢塘,南北長3668。堰由附近居民建筑,也是時塞時通69。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胡繼儒等既請開虹橋閘(既橫橋堰),復請開此麒麟堰,使北水來南,不致遲緩。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松江府南面瀕海的金山縣也有河塘名麒麟堰,與海潮相接,恐潮勢太猛,附近義民申請在塘內筑起土堰,在塘邊還準備了土塊、木樁、牛糞囤圈等物作為阻閉之用,每天開塘放潮兩次,有利無害。金山在平湖東北,遇旱即開堰,其利還波及嘉善70

四、鄉村水利與社會

水利的興廢,通常都發生于鄉村地區,其間產生的利弊又勾連整個地域社會各方面的利害關系,而每次水旱大災的發生,不但揭露了水利方面的荒怠情況,其嚴重性又總是反復引起官紳階層的高度關注。

順治十八年(1661年),桐鄉人張履祥給崇德縣的朋友曹射侯的信中,指出了當時水旱災害不斷給崇德、桐鄉、海寧等地所造成的危害。張履祥親眼目睹了地處水鄉澤國的江南在大旱時田禾盡槁、運河之水逆流而西的恐怖情形,從嘉興府城到皂林鎮的百姓,都冒著酷旱,晝夜不斷地車救農田,而車不到的地方,只好望天興嘆,莊稼彌望皆枯。這些地方都屬江南最為富庶的地區之一,在災害時期同樣也出現了百姓流亡、桑柘伐室廬毀父子夫婦離等慘象,而且逃賦役者莫敢歸,丐于途者靡所適”71。這不能不讓人感受到災害的嚴重和地方政治的荒怠。所以很多士紳百姓都疾呼要全面維護江南地區的水利。

康熙初期,嘉興知府袁國梓這樣論道:古人治地,必先治水,水利之得失,關乎財賦,財賦之盈縮,關乎國家,而民命因之矣。三吳多水之區,財賦甲天下,浙西諸郡,嘉興勢屬下游,故水利視他方為急。他不但強調了嘉興地區水利的重要性,而且更強調嘉興與蘇州的水利地位有著同等意義,禾居上游,蘇為委尾,除了需要不時治理青龍、白茅、安亭、白蜆諸港,令其深闊、便于排除多余的水量外,嘉興府高阜的鄉村地區,特別是平湖全縣、嘉善縣的南境、石門縣的千乘鄉、秀水縣的零西鄉,恒苦旱災,圩岸、壩閘、塘浦、港汊的維護與海塘的建設一樣至關重要72

康熙十年(1671年),秀水知縣李見龍指出:江南低洼水鄉地帶,水源豐富,就嘉興而言,從西面來的官塘,自王江涇起,設有聞店橋、六里橋、金橋、百步橋,到府城西面設有柵堰橋,這些地方恰恰是諸水沖嚙之處,立橋為門,以便泄水;而在官塘上下:

每區有圩,有港,皆從東出,潴為大洋,受水之歸,而水傍田畝,各筑圩岸,旱則車水使入,澇則車水使出,蓄泄以時,人工丕作,以是禾中最洼下之田畝,收數鍾,稱為沃壤73

所以,水利蓄泄之法,需要相度地勢,疏通各種水港,使水之來去都有道路。對于水利的養護,李見龍作為地方父母官,顯然較為盡職。如康熙十二年(1673年)水溢塘圯,他親自督修重筑,幫闊堤岸,使后世長期受益74

從乾隆元年(1736年)以后,平湖地方水勢漸縮,到乾隆四十九(1784年)、五十年(1785年)間,浙西頻年旱暵,小民奔走告災無虛日。地方官只是仰禱于天,不知俯察于地75。乾隆五十年(1785年)四月,王恒下令開決橫橋堰。這是橫橋堰歷史上有明確記載的首次大事76

堰雖已開,但建橋濟渡不能遽成,只能暫時設船擺渡;經營鹽業的人們提出建牐,但工多費巨。后決定在設渡地方,每年捐36000錢,作為修橋基金,當地人顧禹清、芮廣忠等都參與了捐助。乾隆五十一年(1786年)興工,計劃建三個洞,石版平橋,中洞廣14尺,兩次洞各闊1丈,朝潮夕汐都可望疏暢通流。橋至乾隆五十三年(1788年)四月告成,共費30萬錢。縣令王恒為此還在他撰寫的碑記中予以強調,目的是要告知后人堰不可筑,橋必時修”77

這次大規模開堰前,吳騫曾致書王恒,建議開堰,以通水道78。顯然,吳騫的建議是起了作用的。

在開堰興工的第三年,即乾隆五十二年(1787年),吳騫給時任平湖縣訓導的陳焯寫了一長信79,憶及乾隆五十年浙西大旱時赤地千里,杭嘉各屬之民幾為涸鮒的慘象。在吳騫看來,平湖境內的虹橋堰(即橫橋堰)離三泖最近,一旦開決,海鹽、海寧等地都可引水灌溉。他準備前往平湖,向當地政府提出開堰建議。可是赤日燔如,憂惶構疾,跬步不能前,彷徨者彌月。有一天他忽然見到干涸的附近支流也可棹舴艋之舟,但天并未下過雨,哪來的水。通過詢問,他才知橫橋堰已被平湖知縣王恒下令開啟,這令他感懷不已。但吳騫仍然感到惋惜的是,堰應該早一些開啟,那么近邑田塍或尚有薄秋之望。在信中,他跟陳焯這樣說道:

昔足下在敝州,適逢亢旱,每日徒步齋壇,為民請命,焦膚繭足所不辭,州人至今尸祝之。今幸司訓茲土,聞虹橋堰去治僅一舍,宜親履其地,審度形勢,與王侯及邑紳之賢者,悉心籌劃,廣庀石材,修其牐口,更集曉事父老咨詢,尅水痕石柱以為準,至第幾痕,則水可至某邑,第幾痕則可至某邑,即為一記,刊石牐上,使世世遵守,愚民不得藉沖決以沮撓,胥吏不能執奇貨以要索。豈非百世之永賴哉。……今足下仕平湖,能與王侯修牐以救浙西,諸郡功不在昔賢(如西門豹治鄴)下矣。他日舉最入都,圣天子問東南水利,即以此為嘉猷嘉謨之首,其誰曰不然80

在吳騫心目中,陳焯應該是支持王恒開堰的少數者之一,為地方水利事業之重建起過很大作用。所以吳騫又強調了人事的重要性,所謂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

至于信中所云旱期禱雨,修治水利,刻水痕石等措施,在當時官民看來,都屬積極的態度和行為。而水痕石之議,向來被太湖低洼地區所重視,實際上也就是水則碑”81,不過一般用于勘測大水期間受災的范圍與災害之等級;但在常旱之區,卻成為人們引水覆蓋范圍的一種指示。鄉村高阜地帶(包括沿海地區),勘定河流的暢通或堙塞,潮汐上漲的幅度及范圍,水流的增減情況就可以通過水痕石一目了然。在太湖平原的東部地區(蘇州、松江等地),這種刻水痕于石柱,作為水勢漲落標記的做法,早為時人所關注82

道光初年,海鹽知縣汪仲洋憶及乾隆年間的這次開決橫橋堰83,指出:乾隆四十八年(1783年)間,平湖人將水閘改作堰壩,遏絕了泖水,五十年間大旱,平湖地方田苗枯槁,急忙開堰導水,該年由此仍有收成,余波北至蘇湖,西漸省會。縣令王恒的《重建橫橋碑記》,言語似涉夸大。當時開堰后的水道總口,仍然顯得淺隘,所以到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又發生旱情。浙江地方動用了鹽務閑款,派人重勘了民間所占水道的情況,并一概予以疏浚,當年因此沒有出現災荒,而且達20年無旱澇之患,利用泖水西沾浙西諸邑的功效相當顯著。在汪仲洋看來,吳騫在嘉慶十四年(1809年)所撰的《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言及開堰引水之功,顯然要可信得多84

吳騫在乾隆五十年(1785年)間,曾極力主張要開橫橋堰,其兩位摯友陳焯(時任平湖訓導)與張增(時任烏程主簿),都具相當的政治資源,為吳騫開堰意愿的表達,提供了許多幫助。陳焯還將他的書信親自轉交平湖知縣王恒。實際上,當時開堰筑橋雖然成功,但顯得較為匆忙,而且平湖地方百姓所捐開堰銀兩,不過三百多兩,未暇為久計。乾隆五十四年(1789年)的大旱,顯示了那次開堰工程的局限。這時張增已在浙省顯宦瑯玕處為幕僚,吳騫借機寫信請求瑯玕重修橫橋水利,終于成功,于是萬姓踴躍,歡聲動地,鳩工誅石,克日告成事。橋之規制,視舊既加擴,并勘明民間所侵占水道,而盡疏浚之,于是水大至,川瀆皆盈,而朝潮夕汐,往來順軌。重修后的橫橋,高4丈、廣14尺、長48尺,南北護有10余丈石堤;橋設三個涵洞,大船都能通過;橋東數十步的地方,又建有兩個石碪,各高數丈,以作防御大汛潮勢之備。嘉慶十三年(1808年)秋天,吳騫還親自前來察看,漲潮的水痕都在橋上刻有標記,高達56尺,規制宏壯85

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又逢大旱,當年因地方紳士們的呈請,平湖地方再次開堰。

關于這一次開堰的具體情形,以海鹽鄉紳王純的回憶最為詳備。嘉慶二十五年(1820)三月,王純在海寧硤石的張氏詠斯樓,寫下了《開平湖橫橋堰后記》。

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夏秋之交,已有兩月不雨,海寧、海鹽兩邑地高,河水早已干涸,河泥龜裂,田禾一望焚如。農人已停水10余日,紛紛向政府告災,官府也無從措手。硤石地方百姓委托顧葛民,要求想辦法開堰濟旱;顧氏請其師曹桐石出面。七月二十五日,曹桐石與潘書城、陳蘿溪及海鹽的吳榕園乘板轎到王店,又雇一漁舟直奔平湖,當時塘河水少不能容舟,34漁民就拖舟前行,至二十七日才抵平湖,請求縣令劉肇紳開堰,獲得成功。開堰之前,還詳細參究了嘉慶十九年(1814年)案例,開堰費用由劉氏籌措。開堰工作,劉氏因萬珍(時任縣丞),萬氏恰好在嘉慶十九年(1814年)輔佐嘉興知府開堰,熟悉情形。二十八日,當曹桐石等到橫橋時,發現堰址所已填平成大道;所謂橫橋,也僅存基址。開堰后,八月初一日曹氏等人返棹回海寧,仍從嘉興故道,發現水勢大漲,一路上農人都在踏水車,歡聲動地。到初十日,硤石水流浩瀚,米船也從長安鎮運來。十三日,塘棲鎮至杭州的舟船也通了,是年鄉試,舉子們徒步到省,試畢后即乘大艑返程。是年,秋收雖歉薄,但猶有23分收成。王純感嘆到,從平湖縣令王恒經營橫橋堰開始,到吳騫等人恢擴其事,不數十年間已興廢無常,可知人存政舉,總期后之踵而行之”86

王純后來又憶及東泖、當湖等地水利環境,從原本通暢的水流變為沙梗隔噎,揭示了歷史變遷及其對水利的負面影響,特別是人事在水利工作中的重要意義,政待人而舉”87

嘉慶二十五年(1820年),浙西再次出現大旱情。七月初八,嘉興生耆胡繼儒等向府里呈告,要求開橫橋閘,并請嘉興縣開麒麟壩,也獲得了成功,十三日未刻就開始施工,將閘口及壩基全部疏通。十六日未刻,水流很快上通到王店地方。次日,姚駕鰲于雇船從長水出發,轉抵平湖的當湖,踏堪水勢。東北方、近松江府婁縣的新帶(埭)鎮一帶,水勢相當湍急。開通后的橫橋基,中橋洞闊14尺,兩邊小橋洞各闊1丈,橋東不及一里的地方有壩基一道,本來有閘基,經疏通后,水流大至,貫達四境。而且,西南面因海潮頂托上漲的河水,也可順利到達。由此可見開堰的實際功效。姚氏強調:自茲以往,倘遇旱干之年,即可依例呈請啟閘。88”

道光三年(1823年),江浙兩地都準備大修水利。正月十八日,嘉興府接上級政府令,要求各縣疏浚下游水道,以資涸復、播種春花。海鹽知縣汪仲洋對此作了很好的表態,主要是申請重開橫橋堰。其理由,除了前段時間剛好與杭州知府、嘉興知府一起勘察過橫橋堰的水利情況,對前人開堰之功效多所引征外,還著重說明開堰的益處與道光二年(1822年)夏秋缺雨時節泖水北來的諸多意義,特別是這一年,海鹽縣南部地區遭受旱災嚴重與開堰不夠徹底頗有關系,否則,不要說海鹽,就是海寧硤石鎮的袁花至通園諸鄉,也將同沾開堰之利。為了進一步表明開堰對平湖縣不會造成洪澇之患,汪氏向上級的報告中,詳細解釋了橫橋(即虹橋)一帶的地理環境:

卑職日前親由虹橋堰直東到溪港口。溪港者,虹橋之厙港與溪塘大河合流處也,隨流折北行約二十里,至平湖與江蘇交界處,地名龍頭繩,度兩岸寬二十丈,舟人云此即泖也。再東北行九十里逐漸開闊,由洙涇而達黃浦矣。相度兩岸,民間多是筑圬,侵占大約如山陰之鏡湖,分開田畝,中余汊港而已。夫水之停蓄不湍者,為泖;泖非有潮,借潮水之推盈乃逆上耳。詢之土人,夏秋極大潮汛,約漲七八尺,冬春漲僅二三尺,系平水暗漲,回流非有奔騰沖突之勢,且現在虹橋水口淤沙平鋪斜出,泖漲大汛則冒過,小汛則攔阻,攔阻者可惜,冒過者本無礙也。平湖志云潮到當湖出狀元,有利無害,亦可概見。

汪仲洋指出,從浙西水利的長遠考慮,應當在嘉善、平湖通水入泖處加強水利工作。平湖的這個要口,就在橫橋堰。從這里往北到新埭鎮,水港及閘基等處,淤沙嚴重,蘆葦叢雜,堆土筑圬的較多。這些都須及時處理,并嚴禁勢豪及百姓侵占;再從橫橋堰水口東北處截去一角,以便泖水北來,不必橫折而入,俾水勢暢通;舊閘基所在河面不寬,適當拓展,龍頭繩內最好建立一座大閘,設立水則,均衡各縣水勢:澇時于泖水漲落啟閘放水,若泖漲高于河水則閉閘;旱時于泖漲滿時啟閘受水,若泖漲低于河水則閉閘蓄水。龍頭一帶岸闊水深,民田鱗比,不便別開引河,建閘也需妥善。至于經費,應請籌款墊付,再由各縣分攤,分攤到縣的,基本上都需導引泖水灌溉,像杭州府的海寧及嘉興府的嘉興、秀水、嘉善、海鹽、平湖、石門、桐鄉,共8個州縣;以泄水而論,有杭州府的仁和、錢塘,湖州府的歸安、德清,都可酌量攤派。每個縣中,享受不到這種水利恩惠的,相關圖圩可以免派。所以,經辦人員必須由公正干練的紳士充當協助。汪仲洋還提到,在浙西地區疏浚水利工程的同時,江蘇省應同時設法將吳淞江近泖河下游一帶盡力開通,便可永無旱澇之警;因這方面的工作對江蘇利多,相關經費最好由江蘇籌劃辦理。根據汪氏對平湖橫橋堰水利情況的實地查勘,其工程估單中涉及的開掘淤沙、重建麒麟壩閘與橫橋堰閘的工料、修橋費用等,需要庫紋銀20609.9389

根據當時的考察,修復虹橋堰的規模大概是:河面統寬124尺;外港水深2丈;內河水面深17尺;其橋改建五洞,每洞1丈,做梭墩4座,水底至面27尺,下用滾壩;進深14尺。這樣一個工程,應需工料及相關費用需要如下:

壩樁496根,每根8錢(內外壩二埭,各寬12尺),計銀3968錢;

毛竹箯144丈,每丈45分,計銀648錢;

松板52丈,每丈2兩,計銀104兩;

蘆柴12萬斤,計銀264兩;

閘底統共樁木3500根,每根5錢,計銀1750兩;

釘閘底樁496根,每根26分,計銀12896分;

筏纜,計銀75兩;

底連石350丈,每丈4兩,計銀1400兩;

條石560丈,每22錢,計銀1232兩;

龍觔石40條,每條6兩,計銀240兩;

滾壩蓋樁石280塊,每塊1兩,計銀280兩;

檻石10塊,每塊42錢,計銀42兩;

閘柱石20條,每條30兩,計銀600兩;

橋面牽扛石40塊(厚1尺、闊1尺,塊8寸,長6尺),每塊13兩,計銀520兩;

天盤石20丈,每丈6兩,計銀120兩;

蓋石16丈,每丈4兩,計銀64兩;

起步石36丈,每丈3兩,計銀108兩;

攔頭石2塊(長22尺),每丈16兩,計銀32兩;

墊肚石,計銀360兩;

日夜車水工,計銀300兩;

架木、戧木、筏索、蔴皮,計銀200兩;

石灰汁米樁灰灌漿,計銀200兩;

大小馬挑檀木滾木錢器雜料,計銀260兩;

挑土筑壩抬石鏨鑿安砌匠工,計銀300090

總計需要支出庫紋銀1285156分。這對鄉村地區的一個小水利設施而言,已是一筆很大的開支。

不久,嘉興知府宗源瀚向上級政府再次提出開決橫橋等堰、引泖水濟旱的請求。他詳細講述了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六月間的經歷:

本年六月至閆六月,五十日不雨,日事祈祝禱,得雨不暢,無濟于事。有人言及泖水濟旱,其利及于數縣。卑府博稽志乘,萃集眾說,知其征驗,遂于閏六月二十五日親詣平湖,督同邢令,于二十六日先至通松江三泖之龍頭地方,察看形勢,復折至虹橋,知其地名厙港,為泖水西行必由之路,向有溪洋名目,河寬一二十丈,自乾隆以后日漸侵削,為兩岸河泥壅塞,士民食利,植蘆葦以實之,遂成蕩田。乾隆丙午所建之橋,橋坍石臥,已遠在泥田之中,約略丈量,南岸淤塞三丈余,北岸淤塞六丈余,近日河面只有三丈數尺,橫橋雖已無堰,而直西三里之斜橋地方,土人筑堰一道,取便行路,猶之橫橋堰也。泖水挾沙而來,至港輒止,愈前愈壅,兩易舴艋,仍步行至堰。堰身長約九丈,高約六七尺,面傳地保及紳董職員俞文鏡、廩貢王家梓,告以開堰通水之故,許為另造堅實木橋,土人亦習聞其說,并無阻撓。乾隆時,開堰建橋之碑記,亦至今尚存,在岸旁土地廟墻堵中也。

就在祀土、開工之際,閏六月二十七日碰到大雨,此后兩天集夫開掘河道,剛掘開23丈,潮水來了,開挖工作暫時停止。七月初缺水時節,平湖至海寧硤石北關一帶,水勢尚可,皆賴那次開堰后引來泖水的微小功效。就嘉興府地區而言,聯通泖水的,還有嘉善的楓涇,不止平湖一縣;平湖境內通泖的,還有偏東之曹家港,與溪塘大河,也不止橫橋一路。至于前朝官紳納水濟旱,獨重橫橋一港,是與這一帶的水系地理環境有關。橫橋偏西一帶能最先迎納泖水的西流,而且形勢迅利,不必經由東湖而直達嘉興;西南則海鹽、海寧,直西則嘉興、秀水、石門、桐鄉。所以,宗氏講古人泖水河流滋溉七縣,西漸杭州,都不是夸大之詞;并且特別強調官紳在地方公益中的聯合活動與積極作用91

具體事例,如嘉慶二十四年(1819年)七月二十七日,海寧舉監曹宗閩、吳壽照、曹宗載、蔣星槐、顧瀾、顧湘、張翼飛、潘學詩、陳廣業、徐興可與海鹽舉監吳春、吳寧、張步蟾、陳鈐一起,向平湖縣令劉肇紳呈請開堰,獲得成功;嘉慶二十五(1820年)年七月初六日,海寧職舉貢監查端本、顧萼輝、許文安、祝寧昌、許簡庭向海寧州鹿嗣宗呈請開平湖橫橋閘,以通泖水,緩解旱情,認為于本州水利農田有益,于附近田廬并無妨礙,而且有去年的成功案例可據;同年七月初八日,嘉興生耆胡繼儒、沈大存、胡梅村、陳與三向嘉興府呈請,要求開橫橋堰,使泖水流貫嘉興縣西南境內之田,這對平湖農田也有好處;同月同日,這些紳士得到了嘉興縣的批復,同意開麒麟壩,使北水南來,但是若逢大雨,此壩仍須復原;道光二年(1822年)六月初六日,海寧職監王亮熙、蘇花農、郭一清、蘇信庵、梁人表、徐鎬、王採熙、蘇香溪、張大邁向海寧州呈請開橫橋堰,也獲成功;咸豐六年(1856年)六月二十三日,海寧紳士陳錫麒、朱元炅、潘綸、蔣光煦、陳持敬、蔣光焴、俞漢、徐元鎣也向海寧知州孫欽若呈請,經嘉興府移令平湖縣開橫橋堰。所有開堰的背景,無一例外都是逢到地方大旱92

同治十二年(1873年)七月二十日,宗源瀚將橫橋堰的興復工作向楊昌浚作了匯報。八月初二日,楊的批復這樣寫道:凡地方之事,官用一分心,民受一分益,誠能悉心講求,必有實濟。嘉興地方對浙西溝通泖水的工作,開堰濟旱的實效,楊完全予以肯定;對平湖縣令邢守道的辛苦工作,楊也深表嘉許93

光緒二十四年(1898年)十月間,布政使銜記名道姚文枏、候選知府吳伯欽、侍讀銜內閣中書徐用福、翰林院檢討吳浚宣、簡用道前廣東潮州府知府朱丙壽與附貢生朱逢辰,聯名向浙江省呈請,并附上前任巡撫楊昌浚的批示,要求大浚平湖等地的重要水道,開堰決流;經費方面,可以按照江蘇開河的成案,按畝勸捐,出之于業,散之于工,收之于農,官、紳合力舉行疏浚工程94

同年十一月,嘉興知府宗源瀚即收到了浙江布政使的批示,準備籌款開工,疏浚平湖等地河道。具體工作,委托候補同知劉頌年,邀請徐用福、姚文枏前往平湖縣,會同查勘。此后,宗源瀚向上級匯報了工作的難度,指出:每遇水旱,紳民屢求開浚,事過輒已。道光三年,海鹽令汪仲洋勘估圖說,橫橋并閘之河面寬12丈,今僅存3丈數尺,淤塞多年,欲一旦恢復舊規,仍照原丈尺,則民占地畝固不易清,而出土太多,亦無從堆放,工程既大,經費又巨,辦理殊非易事。由于經費拮據,作了節省辦理,也不需要向民間攤征;如果攤征,嘉興府屬各縣會議討論只是靡費時日,不利工作的及時展開。宗氏特別指出,從溪塘口到斜涇口,自東而西約有10里,工長1925丈,且各河段淤塞情況輕重不一;如果港底并不全部開浚,僅從橫橋西開至斜涇口,共計工1720丈。另外,厙港開通之后,所有鄰近各堰,暨光緒十六年曾勒石永禁、現復私設各魚籪的,應請一概拆除,永禁占種。與道光三年考察結果不同的是,泖浦塘朱仙匯西岸的大徐塘,淤塞也很嚴重,進內300余丈的老堰,不利于貫通水流,必須拆除;北面的小港蔴園港,淤塞雖然不重,近港口半里有一個長約6丈的堰壩也要拆掉,都建木橋。這部分費用,主要由士紳籌集捐辦。橫橋等工程龐大,士紳也無力兼顧的,由官、紳會商分辦,同時必須注意彈壓地方事宜,以防在工作中民間出現抵觸行為。這樣的規劃,從橫橋到斜涇口,長1712丈,開深港底8尺許,估需錢1210O余千;溪口南北兩角并溪漾各截去積土數十丈,估需錢750千文;分注新埭南柵橋至俞振塘,計1200多丈,深寬各需開浚5尺;俞振塘私堰改建木橋56處,及筑壩戽水等工,估需錢8千余串;此外還有新涇港、香花橋各口淺深難察,酌需錢23000串。這些經費,按照士紳的呈請,本來應該隨銀或隨漕攤捐彌補,現因費用有限,就由浙江省撥款支墊。以上具體工作,由徐用福招集民夫即日展開,委候補知縣張善友幫同照料,平湖縣令負責彈壓。此外,大徐塘所有拆堰、造橋、挑淤工作,姚文枏自愿捐辦95。可見,從地方勘察、工作調配、人力募集、經費籌措到工程的全面展開,地方政府都極度依賴士紳的襄助。

到光緒二十五年(1899年)四月,地方政府又開決了嘉善、平湖兩縣交界的祗園堰(在祇園寺旁),并添建相關木橋,前后共領用庫錢

五、結語

如何做好農田水利的防護,一直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在江南地區,其重點一直都是松江上游的泖水地區:唐宋以來,言水利者,無不以疏通松江泖口為第一義。所謂泖通內河,潦則泄瀉,旱則內灌。水利的良好維持,為國家穩定地提供錢漕大有助益,所以又有賦出于田,田必賴水以滋養的言論97欲興農務,先治水利。水利的重要性,看來毋庸贅言。浙西以天目山的為中心水網散布系統,長期資灌著杭嘉湖地區,其間常有年遠土淤,不能潴蓄,反蕩流而滋水患的不良狀況98

雖然,洪澇期的排水作業當屬江南地方政府的首重要務,但是干旱時期河湖水的及時回灌農田,在低丘平原地帶依然重要。僅以咸豐六年(1856年)的大旱而言,其具體表現大致是自五月至六月不雨,枝河皆涸,地生毛,禾苗枯槁,此后城鄉秋蝗蔽天,食稼傷禾,以致米價騰貴99。在這樣的情境下,無論是內陸地區的河湖灌溉,還是沿海地帶的引入潮汐回灌,都會發生較多的困難,一些河道上長期用于蓄泄水流的重要堰壩,就格外引人關注。河道的疏浚,是關系數百萬水田、數百萬生靈的重務,講求實事,掃除官工積習,第一在擇人”100

清人顧廣譽認為,以往論議嘉興地區水利的,但云相度地勢,莫如疏通各水港,使水之來也有門,去也有路,以是為第一義,這本來是很正確的,但清初至乾隆年間,人事所得盡者,只此耳。在此后,旱暵則恃泖湖以為之納,水潦則恃泖湖以為之泄,嘉興水利之要就首在通泖101。許多人還深知:牐以時蓄泄之啟閉,橋以通水陸之往來,而沙漲則出口隘小,旱不利納,澇不利消,且久久必梗塞矣。但關鍵的,還需要俟有大力者慨然念民命攸關,捐金數千,修整橋閘,開浚沙路,給工食,擇坊內人之信實者管守之。這對地方政府而言,實在能上以省朝廷蠲緩之帑,下以充閭閻租稅之供,為一樁大快事”102。類似的事例,自乾隆年間重振橫橋堰地區水利以來,屢有可述者。

橫橋堰在清代屢開屢塞,興廢無常的基本原因,以海鹽知縣汪仲洋在道光三年(1823年)的解釋最中肯綮:每次開堰不久,近堰小民只圖一己目前之利,不知全局久遠之謀,就其田邊堆筑土圬,俟泖水灌入,則沙土內壅;海潮一日兩度,不到一年,沙土出現平淤,低的地方就種植蘆葦,高的栽種禾稻,兩岸逐漸相對侵占,以致河流僅通一線;不過一二年,就連這僅剩的涓涓細流也將泯然無存103

值得注意的是,在社會變亂之期,規復河道、奪其己私之利而公之,就更加困難了。咸豐六年大旱時期的情形,堪稱代表。那時的橫橋港河身,被侵占漁利的已達十分之七;河道的水源,多被滯沙壅阻,民間私筑的土壩重重;地方百姓有心懷利私的,多有阻撓之態,政府無從實地考察明白;所以在募夫集役,準備興工疏浚時,民眾多有頑然罔應者;再者,有需浚之河,卻無積土之地。無論是平湖,還是周邊的海寧等地,都存在這樣的情況。因此,海寧進士陳錫麒特別強調,對那些有撓阻而欲私其利者,必須繩之以法。在社會動蕩時節,這一點顯得相當緊迫104

當然,橫橋堰的事例,在江南地區并不是孤立的現象,它體現了江南水利環境與社會史中十分重要的另外一個側面。堰壩設施在鄉村的長期存在,較多的是用于蓄存水流,提防旱情的出現。這在浙西地區比較明顯。然而,堰壩廢圮的出現,在歷史時期就已很頻繁。譬如,三國吳時即在吳興筑青塘,晉時謝安又在吳興筑謝塘。唐代后期在荊溪上源即今廣通鎮地方修筑了五堰,對茅山入太湖的水流起到了節制作用105。五堰原是用于節制宣歙、金陵、九陽江諸水,由分水、銀林兩堰直趨太平的蕪湖。對于太湖上游水利的宣泄起到了重要的控制作用,明人贊為五堰之利,或由東壩以通蘇、常,或由西垻以通宣、歙,所謂取之左右逢其源者”106。后因商人經宣、歙往返販運木排東入兩浙,多為五堰阻隔,大為不便,就廢去了五堰,其水流盡入于常州境內的荊溪,匯至太湖,增加了水患的發生107。再如海鹽,環山濱海,水無停蓄,僅藉官塘一帶導灌鄉村田畝,每十日不雨,車戽一動,則其水立涸,農田龜坼,堰閘的設置似乎比其他地區還要緊要;可惜的是,后人擔心阻滯舟船交通,為圖一時便利,不但廢去堰閘設施,也將每年二月份筑堰、九月開通的積極做法予以廢弛,結果一遇亢旱,動輒告災”108

也正因為如此,在展開地方公共工程時,跨政區的聯合可以為社會資源的合理而有效的調配,也為水利共同體的重新整合及其作用的發揮,提供了更多的保障。

清代江南的水利活動主導,往往是那些地方紳士,從勘察水利到政府出面整頓,不同階層和力量的地位和關系顯得清晰起來,而社會力量的整合及利益的再分配便隨之產生。透過地方水利建設的具體過程,我們可以看到更多的深層次的內容:國家與地方關系在鄉村水利史的復雜體現,民間對于社會公共工程的態度與反應,地方政府跨地域的行政、經濟合作情況,以及官、紳之間內在密切關系的程度等。大型的公共工程,本來就需要調動地域社會的全體力量,進行整合調配,其間國家動力支配的作用依然不可忽視。橫橋堰的事例,更加清楚地體現了清代后期跨地域的州縣之間的眾多聯合行為。但在今天,地方保護的嚴重性仍然存在,使得許多共同利益遭致損害,對整個社會以及自然生態系統的發展和穩定十分不利。

 

注釋:

[明]沈:《東南水利議》,載[明]張國維撰:《吳中水利全書》卷22《議》。

[清]錢泳:《履園叢話》叢話4《水學》,水利條,(北京)中華書局,1979年,第94—98頁。

[清]錢泳:《履園叢話》叢話4《水學》,總論條,第87—89頁。

擇要而言,如[日]森田明:《清代水利史研究》(東京:亞書房,1974年)是有關清代水利史較為系統的考察;張芳:《明代太湖地區的治水》(載《太湖地區農史論文集》1985年第1輯,第95—105頁),專注于明代江南的治水舉措及影響;[日]川勝守:《明代江南水利政策的發展》(載《明清史國際學術討論會論文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536—548頁),對明代水利政策歷時性特征和江南治水階段,作了縱觀性的描畫;潘清:《明代太湖流域水利建設的階段及其特點》(載《中國農史》1997年第2期),也探討了這方面的問題,另《明清時期江南的水利建設》一文(載范金民編:《江南社會經濟研究(明清卷)》,北京:中國農業出版社,2006年,第940—967頁)對江南的農田水利、塘浦、海塘等情況,有全面的考察;而對塘浦圩田史的考察,繆啟愉:《太湖塘浦圩田史研究》(北京:農業出版社,1985年)更是簡明精核;彭雨新、張建民著《明清長江流域農業水利研究》(武漢大學出版社,1993年),對明清兩代長江流域的水利有較全面的概括;而與水利有關的社會負擔與經費分配等內容,[日]濱島敦俊:《明代江南の水利の一考察》(載《東洋文化研究所紀要》第47冊)與森田明:《清代水利社會史研究》,都有細致的考述;另外,里甲制度本身就是在士紳的重要構成者之一鄉居地主們的統率下,常年進行浚筑圩岸的活動,維持水利事業的發展,至少在明代中期以前還是如此,濱島敦俊:《姚文灝登場の背景——魏校〈莊渠遺書〉に拠る試論》(載中國水利史研究會編:《佐藤博士還曆記念·中國水利史論集》,國書刊行會,昭和五十六年,第249—265頁)證明了這一點;冀朝鼎著、朱詩鰲譯:《中國歷史上的基本經濟區與水利事業的發展》(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1年),從十分宏闊的視野,考察了水利事業與基本經濟區的內在密切聯系,等等。

拙著《明清江南地區的環境變動與社會控制》第五章明末江南地區的大災荒與社會應變(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 《咸豐六年江南大旱與社會應對》(載《社會科學》2006年第7期,第162—170頁)與《旱魃為虐:清代江南的災害與社會》(載李文海、夏明方編:《天有兇年:清代災荒與中國社會》,北京:三聯書店2007年版,第201—239頁)。

[清]鄭光祖:《一斑錄雜述》之2大旱條,(北京)中國書店,1990年影印本。

關于這一地區歷史人文地理與行政區劃變革的考察,拙著《明清江南地區的環境變動與社會控制》,第60—64頁。

[清]黃輔辰編著,馬宗申校釋:《營田輯要校釋》內編上之下《水利》,(北京)農業出版社,1984年。

王鳳生曾任平湖知縣、嘉興知府、乍浦同知,著有《浙西水利圖說備考》、《河北采風錄》、《江淮河運圖》、《漢江紀程》、《江漢宣防備考》、《淮南北場河運鹽走私道路圖》等。《清史稿》卷384《王鳳生傳》。

10 [清]王鳳生纂修,梁恭辰重校:《浙西水利備考》嘉興府水道總說

11 [清]姚駕鰲:《啟放橫橋泖水雜記》(嘉慶二十五年十月),載[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光緒二十五年刊本。以下所引史料,若無特別注明,皆引自是書。

12 《明宣宗實錄》卷64宣德五年三月戊辰條。

13 乾隆《平湖縣志》卷1《輿地·圖說》。

14 [清]吳騫:《愚谷文存續編》卷1《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

15 光緒《平湖縣志》卷12《宦績·文秩》。

16 《浙西水利備考》平湖縣水道圖說

17 光緒《嘉興府志》卷29《水利》。

18 《浙西水利備考》平湖縣水道圖說

19 [清]王惟梅:《嘉府典故纂要》卷6《平湖縣》。

20 [清]吳騫:《愚谷文存續編》卷1《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

21 《浙西水利備考》淀泖源流圖說

22 [日]森田明,鄭樑生譯:《清代水利社會史研究》,(臺北)國立編譯館,1996年,第5頁。

23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24 [清]姚駕鰲:《啟放橫橋泖水雜記》(嘉慶二十五年十月)。

25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26 [清]王純:《開橫橋堰水利記事敘》(嘉慶二十五年初夏)。

27 [清]吳騫:《愚谷文存續編》卷1《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

28 [清]宗源瀚:《開掘虹橋、斜橋堰通泖濟旱稟牘》(同治十二年七月二十日)。

29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30 [清]汪仲洋:《通稟各憲請開虹橋堰牘》(道光三年)。

31 [清]吳騫:《愚谷文存續編》卷1《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

32 王恒,貴州遵義人,乾隆乙酉舉人,乾隆五十年任平湖知縣;五十三年,廣東樂昌人、監生歐煥棠署縣事,不久王恒也于同年復任;此后至五十五年,來任縣事的為湖南長沙人、吏員劉云。光緒《平湖縣志》卷10《職官·縣治文秩》、卷12《宦績·文秩》。

33 光緒《平湖縣志》卷4《建置下·關梁》、卷12《宦績·文秩》。

34 [清]王恒:《重建橫橋碑記》(乾隆五十三年)。這篇收于《浙西橫橋堰水利記》的碑記,亦被光緒《平湖縣志》卷4《建置下·關梁》抄錄,不過后者在抄錄中尚有錯訛及遺漏。此處引用的,悉據前者。

35 劉肇紳,嘉慶二十二年任平湖知縣,次年即由王鳳生復任;這一年又經歷萬珍(江西義安人)短暫的署縣事,王氏再復任,最終仍由劉氏出任知縣,直到道光元年。光緒《平湖縣志》卷10《職官·縣治文秩》。

36 [清]姚駕鰲:《啟放橫橋泖水雜記》(嘉慶二十五年十月)。

37 [清]王純:《開平湖橫橋堰后記》(嘉慶二十五年三月)。

38 [清]姚駕鰲:《啟放橫橋泖水雜記》(嘉慶二十五年十月)。

39 與堰壩一樣,水柵也是江南地區常見的水利設施,所謂甃石筑土為壩,列木通水為柵,設置的主要目的是為防盜;而湖州地區重要的溇港水利,一般都設有較為堅固的閘門,附近居民經常在溇港上筑堤填壩,以防盜賊。不過,防盜功能的設置,實際上對于水利防護機能的發揮是有阻礙的。拙著《明清江南地區的環境變動與社會控制》第六章明清江南的水利防護與社會調控與第八章明末清初江南的地方防護與社會中的相關考察。

40 光緒《嘉興府志》卷29《水利》。

41 邢守道,同治八年任平湖知縣,十三年離任。光緒《平湖縣志》卷10《職官·縣治文秩》。

42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43 [清]汪仲洋:《通稟各憲請開虹橋堰牘》(道光三年)。

44 [清]姚文枏:《議治浙西水利引通浦潮以免旱潦說》(光緒二十四年八月)。

45 [清]宗源瀚:《開掘虹橋、斜橋堰通泖濟旱稟牘》(同治十二年七月二十日)。

46 [清]宗源瀚:《為出示曉諭事》(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二十三日)。

47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48 楊昌浚,同治五年二月任浙江布政使;八年十二月,署浙江巡撫,九年八月,實授此職。光緒初,因余杭縣發生的楊乃武與小白菜案而被革職。光緒四年以后,陸續被起用他職。不著纂人,王鍾翰點校:《清史列傳》卷61《新辦大臣傳五》, (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4834—4835頁:楊昌浚條。

49 惲祖翼,同治三年舉人,光緒十五年授督糧道,后晉按察使,擢浙江布政使。祖翼盡心水利,于嘉興開泖河,疏港建閘,以資蓄泄。卒后,浙人請立祠祀之。《清史稿》卷448《惲祖翼傳》。

50 [清]惲祖翼:《詳撫院稿》(光緒二十五年六月)。

51 [清]劉樹棠:《片折稿》(光緒二十五年七月)。

52 徐氏是浙西海鹽縣的名人,其兄用儀(1826—1900),由副貢生入貲主事,簽掣刑部,后任軍機處章京等職,曾在同治十二年至光緒二年間負責纂成《海鹽縣志》22卷。用福本人,則是咸豐八年副榜貢生,曾任地方訓導一職,專心講求經世濟民,尤盡心于地方公益。光緒十八至二十四年間,因泖河水道淤塞,嘉興府連續四次遭受夏季大旱,稼禾歉收,尤以海鹽、海寧地區為嚴重。用福多次出面,請嘉興知府轉稟撫院,要求疏浚泖河,終以工費繁巨而止。不久,又請嘉興姻親姚文枏向藩臺力陳此事,終于成功。用福不顧七旬高齡,往返巡督,在平湖縣東北諸水與泖水相接處,共疏浚河道2100多丈,開土74300多方,自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開工,次年四月畢事。此舉使嘉興府七縣均受其益,用福也因此得到朝廷的再度嘉獎。《清史稿》卷466《徐用儀傳》、《清史列傳》卷62《已纂未進大臣傳一》徐用儀條;另參海鹽縣志編纂委員會編:《海鹽縣志》(浙江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926頁所撰徐氏傳。

53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徐用福《序》。

54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徐用福《序》。

55 光緒《海鹽縣志》卷6《輿地考三·水利》。

56 乾隆《平湖縣志》卷1《輿地·圖說》,乾隆十年刻本。

57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58 關于此次大旱災及其社會反應之個案解剖,拙作《咸豐六年江南大旱與社會應對》,載《社會科學》2006年第7期,第162—170頁。

59 [清]陳錫麒:《訪橫橋日記》(咸豐六年七月)。

60 [清]陳錫麒:《訪橫橋日記》(咸豐六年七月)。

61 宗源瀚,江蘇上元人,曾歷官浙江衢州、湖州、嚴州、嘉興四府知府,在嚴州任凡五年,湖州任上共兩次。其中初任湖州府事,據宗氏自述是在同治九年、十年間,時因前任楊榮緒在湖州從事太湖溇港水利成績卓著入京受獎,由宗氏代理湖州事務。及楊氏回任,宗氏仍返嚴州任上。光緒三年,宗氏再次到湖州任事。宗氏著《頤情館聞過集》光緒三年自敘與《清史稿》卷479《楊榮緒傳》。《清史稿》卷452《宗源瀚傳》言宗氏光緒初,官浙江,歷署衢州、湖州、嘉興府事,時間上顯然不當。

62 [清]宗源瀚:《開掘虹橋、斜橋堰通泖濟旱稟牘》(同治十二年七月二十日)。

63 [清]宗源瀚:《開平湖斜橋堰碑記》(同治十二年)。

64 [清]顧廣譽:《秀州水利納洩泖湖考》,載[清]葛士浚編:《皇朝經世文續編》卷93《工政六·水利通論》。

65 [清]宗源瀚:《開平湖斜橋堰碑記》(同治十二年)。

66 [清]徐用福:《疏浚泖浦塘要口記》(光緒二十五年七月)。

67 [清]徐用福:《疏浚泖浦塘要口記》(光緒二十五年七月)。

68 光緒《嘉興府志》卷12《山川一》。

69 光緒《嘉興府志》卷29《水利》。

70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71 [清]張履祥:《楊園先生全集》卷6《書三·與曹射侯》。曹射侯,嘉興府崇德縣(即石門)人。

72 康熙《嘉興府志》卷9《水利》,康熙二十一年刊本。

73 光緒《嘉興縣志》卷15《水利》,光緒二十四年刻本。

74 光緒《嘉興府志》卷29《水利》。

75 [清]吳騫:《愚谷文存續編》卷1《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

76 [清]王恒:《重建橫橋碑記》(乾隆五十三年)。這篇收于《浙西橫橋堰水利記》的碑記,亦被光緒《平湖縣志》卷4《建置下·關梁》抄錄,不過后者在抄錄中尚有錯訛及遺漏。此處引用的,悉據前者。

77 [清]王恒:《重建橫橋碑記》(乾隆五十三年)。

78 據[清]蔣元龍:《春雨齋集》所記:吳騫,字槎客,號免牀,雖長期隱居,然而終其一身于地方義舉赴之惟恐不及。民國《海寧州志稿》卷29《人物志·文苑》,民國十一年排印本。

79 陳焯,乾隆五十二年署平湖訓導,次年離任。光緒《平湖縣志》卷10《職官·縣治文秩》。

80 [清]吳騫:《論平湖虹橋堰書》(乾隆五十二年),載[清]賀長齡、魏源等編:《皇朝經世文編》卷116《工政二十二·各省水利三》,(北京)中華書局,1992年影印本。

81 水則是江南地區用以水利防護的一種方式,應用較為普遍。一般用石塊刻就,分橫道水則與直道水則兩種。前者主要橫刻七則,不同的則位代表不同的水位,也反映相應災情。后者分為上、下二橫,每橫又分六個直道,每道代表一個月份,以明災害時月。這種方法宋代即有,明清時應用更為廣泛。另參《吳江縣水則碑記》,載[清]金友理:《太湖備考》卷3《水治》,(南京)江蘇古籍出版社,1998年。

82 [清]馮桂芬:《顯志堂稿》卷11《稽旱潦議》。

83 汪仲洋,道光元年任海鹽知縣。光緒《海鹽縣志》卷14《名宦錄》。

84 [清]汪仲洋:《通稟各憲請開虹橋堰牘》(道光三年)。

85 [清]吳騫:《愚谷文存續編》卷1《重開平湖縣虹橋堰記》(嘉慶十四年)。

86 [清]王純:《開平湖橫橋堰后記》(嘉慶二十五年三月)。

87 [清]王純:《開橫橋堰水利記事敘》(嘉慶二十五年初夏)。

88 [清]姚駕鰲:《啟放橫橋泖水雜記》(嘉慶二十五年十月)。

89 [清]汪仲洋:《通稟各憲請開虹橋堰牘》(道光三年)。

90 [清]汪仲洋:《通稟各憲請開虹橋堰牘》(道光三年)附錄查勘平湖虹橋堰水利情形并估單

91 [清]宗源瀚:《開掘虹橋、斜橋堰通泖濟旱稟牘》(同治十二年七月二十日)。

92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93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94 [清]姚文枏、徐用福等:《具呈為通泖防災、環請籌款疏浚、以重民生而濟錢漕事》(光緒二十四年十月初八日)。

95 [清]宗源瀚:《為照會事》(光緒二十四年十二月初六日)。

96 [清]佚名:《浙西橫橋堰水利記》。

97 [清]姚文枏、徐用福等:《具呈為通泖防災、環請籌款疏浚、以重民生而濟錢漕事》(光緒二十四年十月初八日)。

98 [清]姚文枏:《議治浙西水利引通浦潮以免旱潦說》(光緒二十四年八月)。

99 光緒《無錫金匱縣志》卷31《祥異》;同治《蘇州府志》卷143《祥異》;光緒《續修常照合志稿》卷47《祥異志》;光緒《嘉定縣志》卷5《禨祥》;光緒《松江府續志》卷39《祥異志》;光緒《嘉興府志》卷35《祥異》;光緒《嘉善縣志》卷34《雜志上·祥眚》;同治《湖州府志》卷44《前事略·祥異》;光緒《華亭縣志》卷23《雜志上·祥異》。

100 [清]姚文枏:《議治浙西水利引通浦潮以免旱潦說》(光緒二十四年八月)。

101 [清]顧廣譽:《秀州水利納洩泖湖考》,載[清]葛士浚編:《皇朝經世文續編》卷93《工政六·水利通論》。

102 [清]王純:《開平湖橫橋堰后記》(嘉慶二十五年三月)。

103 [清]汪仲洋:《通稟各憲請開虹橋堰牘》(道光三年)。

104 [清]陳錫麒:《訪橫橋日記》(咸豐六年七月)。

105 [明]韓邦憲:《廣通壩考》。轉引自魏嵩山著:《太湖流域開發探源》,(南昌)江西教育出版社,1993年,第18頁注引。

106 [明]顧起元:《客座贅語》卷2《水利》、卷6《五堰》,(北京)中華書局,1987年,第57183—184頁;嘉靖《南畿志》卷3《總志三·志水利》。

107 [清]錢泳:《履園叢話》叢話4《水學》,來源條,第92—94頁。

108 光緒《海鹽縣志》卷6《輿地考三·堰閘》。

中國鄉村發現網轉自:《中國歷史地理論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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